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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的家鄉在哪裏?

湘館在哪裏?

作者:於

壹個

本文標題取自名句“但我朝家望,暮光漸暗?江浪上帶著悲傷的薄霧。”崔豪似乎是在黃昏時登上黃鶴樓的。獨自壹人,他突然有壹種強烈的被遺棄感。被誰拋棄了?不是被任何人,而是被時空。時光荏苒,古人漸行漸遠,壹去不復返,留下千年白雲;在太空中,雖然目前青川有沙洲,有蔥郁的樹和草,但我的家鄉在哪裏?

崔豪的老家在開封,開封離黃鶴樓有點遠,也不算太遠。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麽他為什麽會問這樣的問題呢?我想任何壹個早年離開家鄉的人,在思念家鄉的時候都會有壹種雙重性:他心中的家鄉,既具體又不具體。具體到壹個河灣,幾棵小樹,壹半的苔蘚;但如果僅此而已,渴望幹渴完全可以轉化為回家的行動。但是,真正回老家的時候總是很失望。這就是每天困擾我的事嗎?就像突然看到壹首激情四射的名句後面有壹幅過於寫實的插畫,詩意就消失了。所以,真正的遊子是不願意回到家鄉的。即使偶爾回去壹次,也很快會離開,走在外面也會對他們思念不已。結果他們最後傻傻的問自己老家在哪裏。

據說,當李白登上黃鶴樓時,他看到崔豪的詩刻在建築物的墻上並欣賞它。他覺得既然有這樣的詩,就沒必要自己寫了。我想,如果自大的李白真的看中了這首詩,那壹定不在於其他方面,而在於這種站在高處問自己家鄉在哪裏的迷茫心態。因為在這壹點上,李白有* * *音。

中國只要懂壹點文學和水墨的人,大概沒有壹個不會背李白的詩《窗前的月光,可能已經有霜了嗎?擡起頭來看,我發現這是月光,又沈了下去,我突然想起了家。幾十年來,每個人都成了壹個狂熱的想家。但是李白的故鄉在哪裏呢?沒怎麽想過。在“文革”期間幾乎沒有書可讀的那些年,突然出了壹本郭沫若的《李白與杜甫》。快找壹下,很少有人能接受郭沫若對杜甫的批評和嘲諷,但他對李白出生地和出生地的詳細考證,卻讓我失望至極。郭沫若認定李白出生地西域碎葉在蘇聯的壹個地方。這本書出版的時候,中蘇關系緊張,所以顯得更加遙遠和疏遠,幾乎在另壹個世界。是李白低頭看明月懷念的那個地方嗎?

奇怪的是,這位寫下中國第壹首思鄉詩的詩人,再也沒有回到故鄉。妳忙嗎?不,他壹生都在旅行,很多他無法推卸的重要任務他都沒有承擔。回到家鄉並不太難,但他總是找到陌生的路跋涉。在十字路口,壹條路直通家鄉,壹條路通向異鄉。李白可能會猶豫片刻,但他選擇了第二條路。日本學者松浦裕久說,李白壹生都要努力在“異鄉”體驗,所以他馬不停蹄地成了流浪者。我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

在異鄉的經歷是非常獨特的。乍壹看,身在異鄉,充滿了陌生的東西,原來的自己會變得越來越脆弱,甚至被異鄉同化。其實事情遠沒有這麽簡單。壹切異鄉的事物都會從對面和側面誘發對自己的思念,異鄉的風景會讓人想起自己人生的起點,所以越是身處異鄉,越是會勾起自己的思鄉之情。我越想家,就越害怕回去。越是害怕回去,越是願意把自己和家鄉聯系起來。這已經成為壹個可怕的循環。結果我壹輩子都在老家避著旅遊,壹路躲避,壹路思考。

誰的玉笛在黑暗中飛翔,

散落在洛杉磯的春風。

在這首夜曲中,我聽到了柳樹的聲音,

誰經不起想家啊!

蘭陵酒郁金香,

琥珀色的光來自玉碗。

但是把主人灌醉,

我不知道它在哪裏。

妳看,只有他徹底醉了,才會失去異鄉感。從表面上看,他已經成為壹個世界主義者。

我覺得在各種人生境遇中,最重要的壹點就是異鄉體驗與故鄉意識的深厚情誼,漂泊欲望與回歸意識相輔相成。這種情況,跨越國界,越來越古今,作為壹個永遠充滿魅力的人生悖論,讓人咂舌。

兩年前,著名導演潘曉陽拍攝艾蕪的《西遊記》,最讓我感動的壹幕是艾蕪本人的出場。這位老人曾以其艱苦卓絕、波瀾壯闊的旅行震撼了中國文壇,但在鏡頭上,他卻被年齡折磨得坐在輪椅上,表情冷漠。屏幕外響起了壹首歌,大意是:媽媽,我要去遠方旅行,世界上沒有什麽比去遠方旅行更令人神往的了。這是老人在心裏吶喊嗎?他走不動了,其實已經到了生命的盡頭,但在這首歌裏他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顫抖著流下了眼淚。他擡起頭,如饑似渴地凝視著遠方。所有旅行者的起點,永遠是和媽媽說再見。無論走多遠,他們總有壹個母親,他們壹路上都在偷偷請求母親原諒,但他們的目的地是衰老,無論他們是否留在真正的故鄉。當然,他們的母親已經不在了,所以回來的徒步旅行者從壹種孤兒變成了另壹種孤兒。畢竟這樣的回歸是悲傷的,但他們日漸衰老的身體讓他們無法再逃跑,只能向母親表達這個願望。垂暮之年的老人,情不自禁地哭喊著母親,哭出了壹生的歸來和漂泊。

前不久看了冰心的壹篇短文,題目是《我的家在哪裏》。這位94歲的作家第壹次吸引讀者的註意力是作為壹個旅行者。她周遊世界,住過許多不同的國家和城市,最後定居在北京。她真的可以稱得上是壹個“不知身在何處”的人。然而,這些年來,老人們經常在夢裏不經意間出現回家的身影。他們會回家嗎?原則上,女人成為家庭主婦,有了完整的家感之後,家才是她真正的家。在她的夢裏,冰心應該回到任何壹個成年後定居的家庭,不管是哪個城市。然而奇怪的是,她每次在夢裏遇到回家的場合,總會回到少女時代的家。壹個走了整整壹個世紀的圈子終於回到了原處,白發老人和天真少女合二為壹。那麽,冰心老人回家的這些夢,是否從根本上否定了她壹生的漂泊之旅呢?當然不是。如果冰心老人從來沒有離開過早年的家,今天的回家夢也就失去了任何意義。壹般意義上,家是壹種生活;從深刻的意義上來說,家是壹種思念。只有遠行的人才有對家的熱切向往,所以只有遠行的人才有深刻的家的感覺。

艾蕪心中的歌,冰心夢想中的家,從遠處回蕩,雖然它去了不同的方向。都是世紀老人,都有藝術家的好感覺。人生旅途的大結構真的是他們總結出來的。

無論是李白、崔豪、冰心、艾蕪,他們都很有寫作能力,我們可以用他們的詩來談論他們。其實很多更強烈的漂泊和思鄉之情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只能用壹顆小小的心去處處體會。當這顆心停止跳動的時候,這壹切都將失去,也許迷失在波濤中,也許被埋沒在叢林中,也許被凝聚。所以,總的來說,這是壹部無聲的史詩。中國歷史上每壹次重大的社會變革,都會帶來許多人的遷徙和遠行,或仿徨,或無奈,但最終都會進入這部無聲的史詩,窒息而死。妳看現在,就算是在中國偏遠的角落,也會有白發蒼蒼的華僑,千裏迢迢來了咽下眼淚,匆匆來了又匆匆走了,也不會來了搬回家。他們不會問自己為什麽,擦幹眼淚,飛向遠方。

我的家鄉是浙江省余姚縣橋頭鄉車頭村,我在那裏出生、長大、學習,直到小學畢業。十年前這個鄉劃入慈溪縣,所以不知道怎麽稱呼家鄉的地名。在各種表格上填產地的時候,壹時很難寫。有時候覺得應該是以我在的時候為準,所以填了余姚;但有時候又想,這樣填的話,有人在今天余姚的地圖上找不到橋頭鄉,很麻煩,就又填了慈溪。當然也可以如實填寫“余姚,現慈溪”之類的,但壹般來說,表格的籍貫壹欄沒有那麽多字。就算能擠,自己寫也挺悶的:妳是哪裏人這麽簡單的問題,為什麽要回答?

我不想過多指責改變動作分工的官員。他們壹定有自己的理由。但他們可能不知道,這種變化給流浪者帶來的困惑是難以估量的。就像燕子遠飛,隨著季節繞著山海轉了壹大圈回來,房梁上的鳥巢還在,只是房子的主人變了,房子的結構也變了。他們只能嘰嘰喳喳,盤旋壹個大崔豪式的問號。

其實我比那些燕子更擔心,因為我連舊年的巢都找不到了。我出生長大的房子早就賣掉了,嚴格意義上的村裏也沒有親戚了。如果我就這樣回去,沒有人會認識我,我也想不通去哪裏吃飯住宿。這是我的家鄉,我在這個世界上唯壹的家鄉!早年離開的那個早晨,夜還沒有結束,晨霧已經蒙蒙。小男孩困倦的眼神讓夜晚和晨霧更加濃重。我壹直以為這樣潦草的告別會有隆重的補償。其實世界上什麽都彌補不了,於是我在離家的漫漫征途上塗鴉。

我離開的是壹個非常貧窮的村莊。吃飯時孩子不小心打碎了壹個粗瓷碗,會引來父母瘋狂追趕,鄰居也理所當然。沒有什麽正經的坐在桌邊吃飯的習慣。頂多,壹個歪小木被放在門口的泥地上。當壹家人在那裏吃飯時,他們點壹些食物,蹲在西站,手裏拿著碗,搖搖晃晃地把它耙進嘴裏。所以孩子摔碗的機會很多。粗糙的黑手掌像暴風雨壹樣在孩子身上揮來揮去,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撿起打碎的碗碎片,把它們拼湊起來。過了幾天,補碗師傅來了,花了很長時間把破碗補好。壹碗白米飯很少能用打補丁和沒打補丁的粗瓷碗盛,雖然這裏大米豐富。偶爾哪家吃過白米飯,壹般都會有壹碗幹菜蒸在鐵鍋裏,所以在鐵鍋的蓋子打開之前雙香已經飄遍了全村,直到今天我還覺得這個雙香是經典搭配。雪白晶瑩的米飯上澆上壹撮烏黑發亮的幹菜,色彩的組合既沈穩又強烈。

說是屬於余姚的,其實離余姚縣城有幾十裏。余姚在村民中唯壹能說的話題,就是有壹座山壹樣的醫院,叫“養命院”。俗話說,只能治病不能治病。這家醫院實際上可以維持生命。多有技巧和風格啊!村民感嘆,做夢也沒想到會去這樣的醫院看病。沒有人在醫院死亡。他們認為許多青少年寧願早死也不願呆在家裏。鄉下的葬禮比婚禮更過癮,因為葬禮的目的地是山,是熱鬧的集體郊遊。這壹帶的葬地都在上林湖周圍的山坡上。送葬隊伍裏滿是紙橫幅和悠揚的哭聲。當它變成山的時候,他們都放松了。因為山中沒有人,紙橫幅和哭聲失去了視聽對象。壹陣山風讓大家安靜放松。剛剛還被雙手捧得筆直的紙橫幅,被隨意地扛在肩上。山上除了墳墓,都是密密麻麻的楊梅樹。村民們非常擅長這個。掃了眼才討論今年楊梅的收成。

楊梅的收獲季節很短。過個壹兩天就淹了,軟爛了,不能吃了。但它的成熟具有威脅性,要迅速處理掉瞬間從漫山遍野湧出的果實並不容易。當時交通極其不便,村民們唯壹能做的就是放下肚子,使勁吃。我也給親戚送過籃子,但是親戚住的不遠。當地每座山都盛產楊梅,所以禮物變成了交換。家家戶戶的屋檐下,排列著從附近不同山頭采集的壹筐筐楊梅,任何人都可以蹲在邊上慢慢吃上幾個小時,嘟囔著今年各山的氣質,哪個山在生氣,哪個山在裝傻,就像在評論自己的孩子壹樣。孩子們在哪裏?他們都上山,爬到任何壹棵楊梅樹上摘吃。鮮紅的水果不會被碰。就挑那些紅黑但還硬邦邦的水果,放在嘴裏,甜甜的,微酸的,挺韌的,有嚼勁。嘴裏抿出濃濃的味道後,會吐出梅子核,然後壹只手壓著嘴唇。這年頭,他們可以整天待在山裏,楊梅都是人,這樣可以省下家裏幾碗飯,父母也覺得是好事。只是晚上回家,壹件白襯衫往往都是滿滿的果汁,暗紅的,淺絳的,就像從血戰戰場回來壹樣。母親不責備也不收拾。這幾天不管她怎麽洗都洗不掉。楊梅季節壹過,汙漬自然就淡了。當她把衣服揉進河裏時,她什麽也看不見。

小孩子爬樹摘李子樹,時間長了,嘴裏會由酸甜轉為苦澀。他們從樹上爬下來,肚子腫了,嘴唇沒了,走到湖邊,用湖水漱口,然後在湖邊玩耍。上林湖的水很清,沙灘都是淺灘。李樹收獲的季節赤腳走,還是覺得有點冷,但兩聲歡呼就下去了。妳腳下有很多濕滑的硬塊。當妳彎腰撿起它們時,它看起來像瓷器碎片和陶器碎片。這裏好像壞了很多器皿。壹只腳壹只腳,都是。經過湖中多年的清理,那些瓷片、陶片的碎角已經不紮了。仔細看,釉面鋥亮,厚薄均勻,弧度細膩,比平日家裏打碎的粗瓷飯碗好不了多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許多富有的家庭住在這裏嗎?但是這裏沒有房屋的遺跡,周圍也沒有像樣的道路。壹個非常有錢的家庭的生活怎麽過?手裏拿著碎片回頭看,沒有人會回答寂靜的山和沈悶的雲裏的孩子。孩子們用小手搓著碎片,然後把頭偏向壹邊,把它平扔到水裏,看它能不能跳幾下。這個遊戲叫切水。幾個孩子開始了遊戲。神秘的碎片在湖面上跳躍奔跑。平靜的上林湖蕩起了漣漪。不壹會兒,漣漪歸於平靜,那些碎瓷、碎陶以及與之相關的秘密都沈入了湖底。

我有壹種模糊的感覺,我的家鄉可能是壹個曾經非常成功的地方,它的“大儀器”不知道什麽時候壞了。碎得那麽徹底,像山崩,又像逐漸崩塌。為了不讓後人看到這個痕跡,所有破碎的夢都被湖水淹沒了,只留下後人捧著幾個打了補丁的粗瓷碗和壹些白米幹菜過著冷酷無情的生活。突然覺得幹香菇有歷史文物的味道。我不知道它們被烤了多少天,由綠變褐,由嫩變幹,歲月的沈香通過卷曲枯萎保存下來。如果把修碗的老人請到湖邊,孩子們撿起壹堆堆精致的碎瓷片、陶片讓他們去補,他們會補出什麽樣的物件?壹定是巨大精致吧?也許它會嗡嗡作響,也許它會沈默不語?補好碗後,老人們又會被它嚇到,只好把它推回湖底,倉皇而逃。

1957離開家鄉,吃了楊梅,告別了森林湖附近的祖墳,到了余姚縣城。我來不及去拜訪我仰慕已久的“生命支持醫院”,就立即坐上了去上海的火車。那年我剛好十歲。我在火車窗口向送我去余姚縣城的叔叔揮手告別,怯生生地開始了孤獨的旅程。在我的小行李裏,有壹瓶泡過酒的楊梅和壹包幹菜,是壹個最標準的余姚人。壹路上,我還在後悔沒有在上林湖撿幾件碎瓷帶在身邊留作紀念。

我去上海參加中考。我父親以前壹個人在上海工作,我來後不久,全家搬到了這裏。從此,回到家鄉的必要性和可能性都不大了,家鄉的意義也越來越弱,有時候幾乎看不見了。

擺脫家鄉的第壹步是擺脫方言。雖然余姚離上海不遠,但是余姚話和上海話差別很大。我相信,壹個光說余姚話的人,壹定在上海的大街小巷裏苦苦掙紮。余姚話也不同於西部的紹興話和東部的寧波話。我記得當時在農村聽到小販和攤販說幾句帶紹興口音或者寧波口音的話,孩子們都笑彎了腰,壹遍又壹遍地模仿,誇張地笑,笑怎麽還有這種不會說話的人。村裏的老人敬畏地糾正陌生人的發音,然後搖頭感嘆陌生人真傻。這種語言的概念從我踏上火車開始就逐漸消解了,因為我驚訝地發現,那些和我說話很和善的大人很難聽我說話,有時候甚至要寫在紙上才恍然大悟,他們笑了。在笑聲中,我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甚至不想和他們說話了。到了上海,幾乎無法用語言與周圍交流,整天郁郁寡歡。有壹次,壹個大人帶我去壹個親戚家,那是壹個有錢人家,有壹架鋼琴。鋼琴旁邊坐著壹個比我小三歲的男孩。按輩分,我應該叫他表哥。我覺得我們都是孩子,都是親人,是時候談談了。他見到我很高興,友好地和我握手,但只說了幾句話。我聽得懂他的上海話,他聽不懂我的余姚話,於是彼此失望,各奔東西。最難過的是我上中學的第壹天,老師不知怎麽的讓我站起來回答問題。我臉紅了半天,終於把我的余姚話倒了出來。我相信老師和全班同學當時肯定是壹頭霧水,根本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說完,是老師屏住了呼吸。厚厚的眼鏡後面閃過他迷惑的眼神,最後變成了慈祥的微笑,說:“很好,請坐。”現在輪到學生犯傻了,老師說沒事?想到上了中學就要用這種奇怪的語言回答問題,都慌了。

好在當時十出頭的孩子都很老實。同學們課後都和我壹起玩,從來不問我的語言來歷。我邊玩邊很快學會了他們的口音。僅僅過了壹個月,當另壹個老師叫我站起來回答問題的時候,我已經在說壹口非常純正的上海話了。短暫的語言障礙期突如其來的壹跳,我初中同學直到今天都不知道我從余姚來上海和他們坐在壹起。

回想起這件事,我還是很驚訝。我其實壹個月就學會了上海話,上海話特別難學。學習上海話的困難不在於語言的復雜,而在於上海人奇怪的心態。廣東人可以容忍外地人說極不標準的粵語,北京人可以容忍北京話夾雜地方方言,但上海人不會允許別人說不倫不類的上海話。有人試圖說起,幾乎所有的上海人都會請他“幫幫忙”,不要讓耳朵受罪。這壹幫人無所謂,讓壹大批在上海生活了40多年的“南方幹部”不敢說壹句上海話。我之所以能學得很快,是因為我年紀小,對語言的敏感度很強,但對自尊和自慚形穢的敏感度還比較弱。這樣壹來,我就進入了壹種輕松的狀態,我可以自由的學習。我從上海人自滿的心理防備中跳了出來,突然變成了上海人。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麽上海人會在語言上沾沾自喜。他們的前輩幾乎都是外地進來的,到了上海才逐漸擺脫了本地口音,加入了上海話。上海話不是這片土地的原始語言。原語言為松江話、青浦話、浦東話,卻被上海人嘲笑。上海話是壹種類似於“人造蟹肉”的東西,卻能迫使四面八方的遊客擠出自己的熱鬧,進入它的菜肴。

壹個人或者壹個家庭壹旦進入上海,就相當於進入了壹個魔法陣。要小心翼翼地洗掉任何非上海話的痕跡,尤其是如果自己學過的上海話裏還殘留著壹些地方口音,他們會像清理蒼蠅蚊子壹樣努力去清理。剛到上海的時候,經常聽到壹些上了年紀的人在市場上吐槽寧波口音或者蘇北口音,但是這種口音在他們的下壹代身上基本不存在了。現在妳從壹個上海年輕人的言談中,是看不出他的來歷的。就像口音壹樣,這些上海人和家鄉的聯系基本上消失了,但是他們填籍貫的時候也不可能寫上海。於是上海人成了無根無根的群體,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屬於哪片土地。他們既高興又可憐。由此,我羨慕那些老了還不改鄉音的前輩們。他們活著說壹個家鄉,壹開口就宣布了人生定位。

我每天都說上海話。後來隨著生活空間的進壹步擴大,我開始用普通話作為交流的基本語言。余姚方言越退越遠,最後很難順利從我嘴裏吐出來。我終於成了壹個不會說余姚方言的人。只有在農歷五月,楊梅上市的時候,上海的水果攤才會把所有的楊梅都標為余姚楊梅。賣的時候我會稍微停下來,用專家的眼光看看楊梅的品質,上林湖的水和雲就浮現在我的腦海裏。但轉眼間,我加入了市場的腳步如雨。

故鄉,所以我失去了它。

故鄉,所以我被扔掉了。

上大學後又找到了家鄉,但找到的都是片段。我在和家鄉玩捉迷藏的遊戲;好像什麽都找不到,突然它就站在了我面前。我正要伸手去抓它,但它是空的。當我轉身時,它出現在壹個角落裏...

進入大學不久,我就去了農村工作。那壹年農村的工作很多,我上壹次大學的行程有壹大半是在農村度過的。當然,農村不是我的家鄉,同樣的村舍小河,同樣的草樹莊稼,而我卻在異鄉的土壤裏無休止地勞作,那我當初為什麽要離家呢?正這樣想著,壹個同樣在農村工作的書店經理站在了我身邊。他看著眼前的土地久久不說話,最後溫柔地問我:“妳是哪裏人?”

“余姚。浙江余姚。”我回答道。

“王陽明故裏,太好了!”那時候的書店經理很多都是讀書很多的人。他好像被什麽東西點燃了,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妳知道嗎,日本有個將軍,壹生都在腰帶上掛著壹張卡片,上面寫著‘壹生崇拜王陽明’!連蔣介石到了臺省都拜王陽明,把曹珊改成陽明山!妳們老家現在大概只剩壹家陽明醫院了吧?”

我很驚訝,聽他說陽明醫院,我更慌了。“什麽?陽明醫院?那是為了紀念王陽明嗎?”原來我從小聽村民說的“生命維持醫院”原來是這麽回事!

我忘記了書店經理,獨自站在山脊上,為王陽明嘆息。他為家鄉努力奮鬥,家鄉卻不認識他,包括我。我王陽明先生,壹個比妳晚出生500多年的同鄉,能否結識妳,代表我的家鄉和後人,表達我的歉意?

從那以後,我就非常關註關於王陽明的各種信息。讓人氣憤的是,當時大陸幾乎所有的書籍和文章,壹提到王陽明就采取否定態度,理由是他在哲學上站在唯心主義立場,在政治上站在農民起義的對立面,這是雙重反應。我不知道中國幾千年的歷史中有沒有壹個真正的壹流學者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堅定地站在農民起義壹邊。只覺得有壹種非學術的防禦本能從心底升起:妳怎麽能這樣欺負我們余姚人!他已經贏得了多年的名聲,還在痛罵他,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真相?

我壹點壹滴的收集著和他有關的壹切,終於越來越明白,即使他不是余姚人,我也會深深的敬佩他,也因為他是余姚人,我由衷的為他和我的家鄉感到驕傲。在中國歷史上,能文能武的人很多,但兩方面都是廖若塵最好。三國時期,曹操和諸葛亮都能打仗,都是文才,但在文化的綜合創造上,卻未能忽略歷史。作為文化大師,誰擅長帶兵打仗?宋代的辛棄疾可以算是壹個,但不能說是壹個傑出的軍事家。似乎壹切都要等到王陽明的出現,才能讓奇跡真正發生。王陽明是毋庸置疑的軍事天才。為了社會和帝國的穩定,他既和起義軍作戰,也和叛軍作戰,都打過大仗。軍事上來說,都是運籌帷幄,兵法嫻熟,招式整齊漂亮,這也是當時國家最重要的軍事行為。明世宗為表彰他的軍事貢獻,封他為“新建伯”。我有幸讀到了他寫給在近距離戰鬥前線的父親的壹封賀信。這封信把持續激烈的戰鬥變得輕松,把復雜的軍事戰略和政治策略變得像壹場遊戲,甚至把他最後在當地得病的事件壹筆帶過。報紙上充滿了將軍的風度。《明史》說,整個明朝,文官用兵,無人能及他。這當然是好的,但他不是壹個普通的公務員,而是中國歷史上為數不多的最偉大的哲學家之壹,所以他的特殊性遠遠超出了明朝。我覺得曾國藩這個清朝真正用兵的文臣,學習也不錯,但明顯不如王陽明。被人詬病的王陽明哲學,在我看來卻是中國民族智力發展史上的壹大成就。其實沒有多少人有資格去批判它。請聽壹句話:

當妳沒有看到這朵花的時候,它就和妳壹起死了;等妳來看這朵花,這朵花的顏色壹時半會就明白了...

這是多麽高超的理解和精妙的表達啊!我知道很多聰明人會憤怒地用花的“客觀性”反駁他,但這是多麽笨拙的反駁啊!再比如他的“致良知”這個永恒的命題,對人是如此的信任,對教條是如此的蔑視,甚至對人類的壹些規範的自然生長有著如此殷切的期望。至少對我來說,只是壹個恭敬的學習。

王陽明耀眼的光輝也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他進了監獄,被朝廷工作人員毆打,被貶謫,逃脫了對他的暗算,被冷落,但他還是要讀書講學,於是決定做壹個周遊九州的旅行家,最後死在江西南安的船上,只活了57歲。死時,學生問他遺言,他說:“此心明,我能說什麽呢?”!

王陽明壹生指揮的戰鬥是否正義,他的哲學觀點是否正確,都可以討論,但誰也不能否認他是壹個特別堅強的人。這是我為他驕傲的第壹個原因。能不能遇到戰爭是機會的問題,但作為壹個強者,即使不在戰場上,在文化氣節上也能像將軍壹樣堅韌。我在王陽明身上看到了壹個榜樣的存在,但為了讓自己的人生安全,我必須補充這個榜樣。翻閱了幾年的史記,發現中國文化史上繼王陽明之後為數不多的大師中,有兩位還是余姚人,分別是黃宗羲和朱舜水。

(嗯,別讓他們都走了。。還有很多,我就不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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