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聽現場音樂會
文：勇敢的心
作為壹種現代文明的工業產物，唱片的歷史剛剛壹百年，而在此之前，人類音樂文明的傳承方式，除了曲譜，主要是靠現場演奏這種活生生的音樂表現形式。千百年來，現場聆聽是遠古的人們獲得音樂感受的唯壹方式，即使到了唱片工業極度發達的今天，現場演奏仍以她活生生的親切、溫暖性感召著成千上萬的愛樂人步入音樂廳、歌舞劇院。。。
作為壹個剛開始接觸歐洲古典音樂的愛樂人，現場演出的魅力在我們的心目中壹定是充滿遐想和誘惑的，當我們即將捧著無比虔誠的激動心情步入愛樂殿堂膜拜音樂之前，為了能使我們從即將聽到的“聲音”中體驗、感受到更多更大的快樂，以下壹些經驗之談和註意事項恐怕是我們每壹個剛接觸古典音樂的朋友必須要了解掌握的。
音樂會曲目的選擇
在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市裏，都有著為數眾多的音樂廳，幾乎每天都有音樂會上演，比如北京音樂廳，年末就可以排滿下壹年的演出日程。我們必須用手中有限的資金和有限的時間，從琳瑯滿目的演出中擇選出最適合自己聆聽的場次，選擇的依據主要有兩條：
壹是選擇自己有濃厚興趣、並且喜歡聽的曲目，這樣即使演出團體的本身演奏技術不盡如人意，音樂本身依然能帶給我們應有的感動。對那些自己在唱片中聽得無動於衷的曲目，甭管別人說得怎樣天花亂墜，那終究是別人的感受，如果再碰上樂隊的蹩腳表現，那些偉大的音樂恐怕以後在妳的心中永無翻身之日了！
二是重點考慮壹些國際上知名音樂團體、著名音樂藝人的訪華演出，這種可遇不可求的演出，在中國往往是數十年壹遇。特別是壹些年邁的藝術大師，他們的訪華演出很可能是第壹次、也是最後壹次，錯過壹次很可能要遺憾終身。比如大提琴演奏大師羅斯特羅波維奇和指揮家小澤征爾2000年秋天在北京世紀劇院的交流演出，他們帶給我們中國愛樂聽眾的不僅僅是音樂的感動，更多的是他們身上所折射出的音樂人格魅力。
演出前的準備工作
如果妳對即將聽到的演出曲目非常熟悉，甚至手頭都能找到好幾個經典錄音版本，那麽妳此時最好回避聆聽這些精彩錄音，以免在內心造成太深的先入為主的障礙，從而影響自己現場聆聽時的專註。中國交響樂團的整體水平是國內音樂團體中最高的，但經常有些朋友對他們的現場演出表現出極大的失望，其主要原因恐怕就是因為我們所聽到的外國著名樂團的優秀、經典錄音太多，別人的錄音聽得越多、了解得越深，相比之下國交現場的差距就會越明顯，失望也就越大。
如果妳對即將聆聽到的曲目還不太熟悉，那麽妳要盡可能地多搜集、了解壹些相關的資料，最好能找來壹個錄音先試聽試聽，這樣現場聆聽時就不會感到太突然、太茫然了。至於相關資料的來源，途徑有很多，圖書館、互聯網，當然還有喜歡音樂的朋友。
音樂廳註意事項
在壹般人的印象裏，聽交響樂都是要西裝革履的，其實在中國大可不必，畢竟，西服不是我們的傳統禮儀服裝，只要幹凈整齊、不邋遢，星級賓館大堂允許進入的穿著，音樂廳裏都能夠接受。有些古典音樂家的演出服飾花哨得令人瞠目結舌，比如大提琴演奏家麥斯基、小提琴演奏家肯尼迪等人，他們的演出服飾壹向都很有個性。隨便、舒適、休閑不僅是現代服裝的潮流，也應該是音樂廳著裝的必然趨勢。當然，也有壹些特定的音樂會有著特定的著裝要求，是必須要遵守的。
演出當天，壹定要盡早趕到音樂廳附近，務必提前入場。提前入場有很多好處，可以平靜自己的心氣，從容等待音樂的沐浴，可以有充裕的時間閱讀節目單上有關樂曲、樂隊、指揮的詳細介紹，避免演出過程中的匆忙翻閱，等等。。。當然，最重要的，這也是對演出團體和藝術家最起碼的尊重。現在很多音樂廳都拒絕樂章中間讓遲到者入場，即使如此，短暫的樂章間休息，黑暗的觀眾席中不僅尋找座位麻煩，還會因為入座影響別人而招來壹片白眼與不快。
手機、呼機的尖銳鈴聲在音樂廳裏聽起來絕對讓人心驚膽顫，特別是演出過程中出現的鈴聲，為了避免這種極不和諧音的出現、避免招致周圍群眾射來的“仇恨”眼光，妳最好在進場前就把它們都關閉掉。如果確實要等待特別重要的傳呼，務必要將它們設置成震動提示。盡量避免攜帶那些容易發出幹擾噪聲的物件入場，比如塑料袋、塑料瓶、購物袋等，壹般音樂廳入口大廳裏都有這些小件物品免費寄存處。
北京保利劇院如今明令禁止身高壹米二以下的兒童入場，這壹招實在英明！據科學考證，身高壹米二以下的兒童壹般都不具備情緒控制力，也就是說，他們在音樂廳裏很難保持長時間的安靜狀態聆聽音樂，他們不由自主的“行動”意識不僅影響家長的欣賞情緒，更會擾亂周圍聽眾的聆聽環境。所以，除了壹些專門面向兒童的專場音樂會外，盡量避免攜帶那些尚不具備情緒控制力的孩子去音樂廳，否則難受的不僅僅是孩子，家長、相鄰觀眾、甚至是指揮，他們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影響和幹擾。
聆聽中的幾個註意點
上面所說的幾點，都是為了更好地進入最佳聆聽狀態服務的。而當我們終於聽到美妙動人的仙樂時，無言的感動中，我們還要註意那些問題呢？
首要的壹點，就是不能亂鼓掌、亂喝彩。據說幾百年前的西方藝術家表演交響樂時，樂章間觀眾是可以鼓掌的，碰到掌聲、喝彩聲太熱烈時，指揮還會把剛演奏過的樂章即興重復壹遍以饗聽眾。然而幾百年綿延下來，如今的習俗已大為改變，樂章間不鼓掌已成為壹種約定俗成的禮節，樂章間保持寧靜既可以保證壹部宏大作品的整體性，又能夠保證我們欣賞思緒的連續。所以，不管前面的樂章多麽精彩動人，我們只能把全部由衷的感謝激情留待曲終時再釋放出來。
如果妳對演奏的作品不甚了解，要想知道何時曲終、何時該鼓掌，有壹個簡單的判斷方法：演出前用點時間熟悉節目單、了解作品的樂章數目，演出時用心數樂章，壹般樂章之間臺上的指揮、演奏家們都有簡單的休整動作，臺下的聽眾也有些調整身姿、放肆咳嗽等舉動，全部樂章演奏結束後，指揮壹般都會轉過身來鞠躬謝幕，此時妳就可以縱情鼓掌、喝彩來表示對藝術家們的感謝。前面之所以讓妳用心數樂章，目的就是為了避免妳盲目跟從壹些不相幹的人在樂章間亂鼓掌、亂起哄、亂上添亂。
我在北京曾數次見過因為樂章間掌聲太熱烈而導致的笑話。壹次是2000年北京國際音樂節開幕式上，由於現場的聽眾很大壹部分人享受的是政府招待票，結果莎拉張的柴可夫斯基小提琴協奏曲第壹樂章剛壹結束，全場竟爆發出如雷的掌聲，熱烈的掌聲驚動了場外負責獻花的小姐，於是她匆匆忙忙地抱著鮮花進場上臺獻花，接下來的場面實在令中國人尷尬之極。。。另壹次是在清華大學禮堂，勃拉姆斯的小提琴協奏曲第壹樂章剛壹結束，現場也是掌聲如雷，幾個女學生也是聞聲而起，跑上舞臺獻花。。。
解決了盲目鼓掌的問題，剩下的就是避免樂章間交頭接耳、翻看節目單、喝水、嗑瓜子等頗具騷擾性的“小動作”，不管妳做什麽“小動作”，妳要首先考慮壹下妳的舉動是否會影響到周圍的人，畢竟這不是家裏壹個人聆聽音響的自在環境啊！
許多經典的唱片都是由最副盛名的樂團、最傑出的指揮、最佳的演錄場所、最好的器材、最出色的錄音師合作出來的，再加上精心的後期制作，那種“天碟”級的聽覺表現遠遠強過壹個普通的國內現場演出，如果我們在壹個聲學條件不盡如人意的音樂廳裏聆聽壹個素質並不出色的樂團演奏時，腦海中總是忘不了那些“天碟”中的精彩，並且頻頻在它們之間作種種比較，這不僅是不公平的，也無任何積極意義。我們是來聽活生生的“真實”音樂的，而不是來找差距和不足、更不是來挑刺的，（當然差距和不足肯定不可避免地存在）。積極而明智的做法應該是：拋開腦海中的所有成見，主動沈浸於現場所聽到的音樂之中，用心地感受音樂本身，並捕獲那些足以震撼、感動我們的音樂瞬間，這也是我們普通愛樂人聆聽現場音樂的真正目的所在，也只有這樣才對得起自己的血汗錢和寶貴的時間！
曲終人散時
壹個正規樂團在常規音樂季演出裏，正式曲目結束後，壹般是沒有安可的（加演曲目），而那些交流、訪問性質的演出，因為難得壹見、難得壹聽，安可曲總是少不了的，每到這個時候，樂團和指揮都會使出渾身解數奉獻出他們最擅長、最精彩的動人壹刻，而他們的安可表現、安可曲目的多少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聽眾掌聲、喝彩聲的熱烈程度，如果妳確實喜歡他們的表現，不妨鼓掌鼓得猛烈壹點、熱情壹點。
出於禮節考慮，只要樂隊首席（坐在第壹小提琴最前面的那壹位）沒有起身退場，我們觀眾最好不要匆忙起身退場，人家萬裏迢迢地趕來為妳傾情演出，我們也不應該著急趕這幾分鐘的路程吧！
當意猶未盡的妳沈醉在音樂的回味之中而又不得不退場的時候，千萬別忘了遺留在座位上的物件、以及門口寄存的東西。
如果妳願意，聽完音樂會後，不妨與壹些愛樂的朋友交流交流妳自己的聆聽感受，或者把壹些刻骨銘心感動寫下來，讓更多的朋友能夠通過妳的描述，間接地感受那些令妳終生難忘的音樂瞬間，“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這也是壹件很美妙的事！
入鄉還是要隨俗--音樂會後的余想
作者：郝建
音樂會，我們怎樣聽
這幾年，國內的交響音樂會日見其增。最近，北京的音樂會很多。5月底，多明戈來開了獨唱音樂會、6月1日，美國費城交響樂團帶上郎朗壹塊到人民大會堂開了交響音樂會；只隔了20幾天，只挪了兩三箭之地，三大男高音又來走穴。我去現場聽了費城的那壹場，三高是在家裏看的現場直播。壹個在讀本科時候就想寫幾句的話題又來煩我了：我們會不會聽音樂會。
我這裏想說的絕不是"聽不懂交響樂"的話題。我壹直覺得音樂不象文字，無所謂懂不懂，喜歡聽就是懂。聽得愉悅、聽得入耳、聽得入迷就多聽。音樂這事情，只要是自己想聽，樂此不疲，就是懂了，就是喜歡了。再發燒壹點，看點和聲、對位法的書，學習點音樂史的知識，自然能更加跟得上主題的發展變化和樂思的起承轉合。但是樂理壹竅不通，只要多聽，照樣悅耳。我自己就是壹個例子，不要說懂和聲，至今連五線譜都不認識，簡譜都讀不好。但這攔不住我喜歡聽，攔不住我發燒，也沒擋著我熟悉許多樂曲。
我今天琢磨的"會不會聽音樂會"是當我們去聽音樂會時要不要尊重壹些硬道理，壹些看得見、聽得著的規矩和別處幾百年形成的習俗。對於這些規矩，最近許多聽眾和文化人都在議論，我覺得有些意思。
說出來壹定會有人笑話我，20年前念本科時，就曾經想給校報寫篇介紹聽音樂會行為規範的文章，題目都有了，叫《當妳去聽音樂會》。還就是怕人笑話，壹直沒寫。現在想想這些規矩也許有點煩瑣，但是它們是很重要的。要天天講可能有點誇張、有點煩人，看看我們在音樂會上的舉止表現，聽聽我們有的文化人對這事情的說法，我還真覺得需要年年講、月月講。
首先，沒出門時就要講究。如果是去聽古典音樂會和歌劇服裝應該講究些。就是大夏天，許多傳統的西方人男人也穿西服系領帶，哪怕回頭熱了把西服擔在胳膊上。女士就不用說了，壹般都要穿禮服，這是壹個儀式，也是她們展示高檔、昂貴服裝或者獨特的創意和品位的機會。當然，如果是在上海體育場看景觀歌劇《阿伊達》或者是午門廣場音樂會，服裝就可以多樣化壹些，許多青年和小孩是穿了旅遊鞋去的。
然後，出門壹定要早，因為聽音樂會最犯忌的是遲到。只要指揮出來站到指揮臺上，全場的觀眾就應該安靜下來。可我們這裏經常是人聲依然鼎沸，手機呼機此起彼伏。1996年5月底帶費城交響樂團來的也是薩瓦利施。頭壹天在人民大會堂演，他出來以後很有些觀眾依然故我。他站到了指揮臺上，曾經數次回過身來看著人聲嘈雜的觀眾席，還有壹次幹脆離開了指揮臺。樂隊指揮要連觀眾壹塊"指揮"，這樣開音樂會就未免太多中國特色。等到指揮擡起了指揮棒，遲到的觀眾就要站在門口，等到第壹個樂章或者第壹只曲子結束才能進去。世界上其它地方所有的音樂會都是這個規矩。我們這裏的票上也這麽要求。可是人民大會堂的管理部門似乎至今沒有把這個規矩告訴自己的那些男女夜間守門人。他們放進所有遲到的人，我還看到他們熱心地為遲到者指點江山，還扶老攜幼、服務到位，弄得走道上川流不息。
當然，多少年前的歌劇，開始時也不那麽安靜，所以有序曲。鐘惦棐老師的小三子阿城在威尼斯日記中說得對"中國戲曲的開場鑼鼓與意大利歌劇的序曲的早期作用相同，就是鎮壓觀眾的嘈雜聲浪，提醒戲開始了……"。現在大家在交流中形成了比較好、比較被大多數人接受的習俗：樂曲當中，觀眾席應該安靜。據說在深圳曾經發生過演出者與個別無行觀眾的"戰鬥"：那天小提琴獨奏者呂思清較起了真，只要下面有手機、BB機響，他就放下小提琴停止演奏，他站在那兒望著下面，什麽時候觀眾安靜了，再架起小提琴，從頭拉起！這個場景也太有戲劇性了。
再然後的問題是：樂章與樂章的間隔不應該鼓掌。我覺得，這壹條規矩是比較難做到的，對它的忽視或踐踏也是在我們這裏最為情有可原的。因為現在來聽音樂會大多數人對樂曲不那麽熟悉，音樂只要戛然而止，人們認為樂曲已經結束，就會非常積極照自己的情緒反應對演奏者來個掌聲鼓勵。其實遵循這規矩的必要條件不是要有多高的音樂水準，不壹定非要對臺上演奏的作品胸有成竹。只要有點壹般修養，知道入鄉隨俗的道理，大致知道有樂章之間不應鼓掌這回事就行--跟著別人懂行的後面鼓掌就好了。
如果說樂章之間不需鼓掌是壹個音樂常識問題，那演出當中不應該有說話和手機、呼機聲就是壹個人的常識問題，壹點不必是***產黨員也可以有的修養。有時候還有更絕的。那天郎朗和費城交響樂團正在臺上引領著我們漸入佳境，我身後的兩三位遲到的男女居然為了要不要請已經捷足先登占據座位的"觀眾"離開爭吵起來！
最後，節目單上規定的曲目演完以後，可以鼓掌要求加演和返場。這是對樂隊演出水準的評價和鼓勵，也可能是對我們自己未盡之余興的滿足。更廣泛地說，這是我們與音樂家之間的對話，是壹種社會活動的常規儀式。鼓掌是規矩，加演可不是規矩。指揮家不願意或者不高興時，他們也可以不加演。就我聽過的音樂會而言，湯沐海不大喜歡加演。我剛才提到的1996年費城交響樂團在人民大會堂演出那次，薩瓦利施也沒有加演。不是因為被氣壞了吧？如果是聽歌劇和個人或幾個人的演唱會，鼓掌和返場就是大家默契的遊戲規則。前兩天在午門的三大男高音樂會，因為前面的觀眾反應不是很熱烈--不知是否因為拿贈票進場的觀眾多，內行和真愛好者少--三位歌手得不到反應，連節目單註明要返場的曲目都差點不了了之。報紙上說，本來還準備了中國歌曲。可能是因為無人喝彩，他們也就偃旗息鼓了。
下面壹篇文章，與欣賞音樂的禮儀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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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習俗差異，我們怎樣想
這些規矩，我們壹時做不好，怎麽辦？
當然是有壹些現實情況，我們這裏的觀眾群有些中國特色。音樂素養不是很高，平時幹掙錢的事情都不守時，憑什麽花錢聽音樂會就要守時？跟平時餐館吃飯、公***場所聚會旁若無人，大聲喧嘩相比，我們進了音樂廳已經很收斂了，已經憋得慌了，還要求我們手機、呼機全關，還要求樂曲停了也不能隨便鼓掌，我怎麽知道哪是樂章間隔，哪是曲終奏雅？
也有的不象話是物質現實決定的，跟文化、素養關系不太大。人民大會堂那麽大才夠多裝人。要是在北京音樂廳演，只好坐幾百人。如果照三大男高音來時的出場費那個收法，主辦者那個搞法，那票價不得賣1萬美圓？那音樂就會由回到貴族當中，我們這些普通音樂愛好者哪輩子才能聽到？可是在人民大會堂演，幾萬人進場就是壹件大事，準時就是壹件難事。演出中間，壹萬人裏頭有壹兩個日理萬機的人要隨時接聽手機BB機，那其他觀眾就必須"聽取蟋蟀聲壹片。"
但是這不是我們的借口。很多事情是能做到的，從主辦者來說，不要那邊薩瓦利施已經開了鑼，這邊還賣著票。哪不就擺明叫我遲到嗎。既然已經在天安門廣場這片聖地凈土開辟了停車場，就讓所有的車都停進去。不要讓後來的車又成了沒頭蒼蠅，開著車在大會堂周圍繞圈子，他這樣壹折騰，進去肯定晚。觀眾沒有音樂會的常識，主辦者是知道的。遲到的人必須等到壹個樂章或第壹個曲子結束才能進去，票子上也都引了這樣的要求。可主辦者就是不肯跟自己的守門的人員講清楚，弄得他們還到處引領遲到的老先生、老奶奶。
從觀眾來說，首先並不是關乎我們的音樂修養。只要去聽音樂會，就算他沒聽過德沃夏克的曲子，總不至於不知道在音樂會裏吵架是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舉止。要說遲到個三、五分鐘，是因為路遠堵車。可音樂會開始都半個多小時了，還在那裏川流不息地找位子，我們難道還能把這叫做遲到？要說習慣培養有個過程，自從小澤征爾1979年帶波士頓交響樂團在北京紅塔禮堂演出，我們也聽了20多年交響樂了。20多年，北京的觀眾總體上還是這麽沒規矩。我們的學習也太慢了。我看這並不是因為我們腦袋笨，因為很多其它的事情早已多次證明北京人沒這麽笨，掙大錢、弄腐敗、發展高科技，五講四美三熱愛，我們的學習創造力絕對夠用。就是帕瓦羅蒂我們也聽了十幾年了。我有時候會瞎琢磨，從1987年在天橋劇場演到2001年的午門廣場，不知道帕瓦羅蒂心裏會不會犯嘀咕：北京人聽歌劇還是這操行，進步也太慢了。其實這裏頭首先不是音樂修養的事情，這是常識問題，是願意不願意遵守規矩的問題。現在的手機都有震動功能，如果實在是中央領導隨時要緊急召見商討國家大事，放個震動擋就全齊了。我看還是取決於主辦者和參加者有沒有守規矩的願望，有沒有上進心，有沒有尊重別人的概念。
當然，還有壹個辦法，就是幹脆發展中國特色。搞什麽溫文爾雅，入什麽溫柔鄉，只要來我這裏，就壹水變成西北風、黃土高坡沙塵暴。交響樂只要在中國演，什麽時候覺得演奏得好就鼓掌，演出之間愛遲到就遲到，想早退就早退，滿場隨便走人賣瓜子。手機、BB機響幾聲又怎麽樣，中國是正發展國家，大家都忙得緊。規矩還不是人立的，有什麽道理可講？但是我朝這個思路想壹想，實在是想不下去。有的小事情似乎沒道理可講，但是在小道理後面還是有大道理的。比如這開音樂會的事情，如果我們從主辦者到觀眾都覺得應該以我為主、發展有北京特色的交響音樂會，那妳至少要跟人家事先講清楚，到我們這兒來開音樂會是如此這般的壹回事，妳愛來不來。我擔心，如果真跟人家講清楚，即使出場費很高，就沒有多少人願意來了。我還擔心，人家來是照來，出場費會多要個三點、四點。因為人家會說，到那裏去演出是戰地文工團，要邊戰鬥，邊演出。
還有壹個辦法是，只要搞交響樂就按照人家已經有的儀式來。如果要翹二郎腿、磕瓜子、滿場飛手巾把子，我們就直接去恢復老戲園子。唱得好的，給個好，露了怯，也及時當仁不讓地叫個倒好。那也有樂趣，也有程式，也有感情。可要演交響樂，就要按照大家都接受的慣例來，不要把它隨意地與中國實踐相結合。
這裏頭是壹個守規矩的心態。有的時候，規矩是煩瑣，但是既然做的是這個遊戲，就應該照著來。其實這個道理我在幼兒園就曾經懂過。人家跳房子、攻城、捉迷藏，我要是另搞壹套，人家不帶我玩的。妳要壹天到晚吹噓我要搞超限戰，人家就不跟妳玩任何遊戲。
有了守規矩的心態，我們才可能來提倡附庸風雅。附庸風雅其實是從善如流。不知道是樂曲結束還是樂章結束怎麽樣，不要以我為中心，不要隨心所欲，跟在別人後面，等人家懂行的有反應再跟進，這時候慢三秒種，不丟人。
領導帶個好頭吧
我這裏說的不是領導重視、壹抓到底不放松之類。我是說領導莫帶壞頭。當然能帶大家奔文明更好。那天在午門廣場，三大男高音中場演出休息過了，合唱已經開始，這時壹隊領導才姍姍遲來。其中好像就有以愛聽古典音樂著名的吳儀女士。開場前不來，中間休息也不來，還不能不來，非要等中場休息剛完，人家開始演出了才來。我不懷疑領導有很高的音樂修養，但是平民心態、入鄉隨俗、禮尚往來的心態、守規矩的意識，似乎缺乏壹點。有這樣心態的領導跟人家談入關，就不容易對上口徑，我看就會多談幾個回合。當然也可能責任在領導手下的辦公機構，那我膽子就大壹點了，就可以痛快批評幾句了：妳們層次也太低了，不配安排領導活動，讓領導在國人和世人面前丟妳們大臉，妳們該當何罪？
怎麽想起來說到領導這壹茬？因為我發現壹個怪現象。聽音樂會的秩序，在北京建立得最慢。照道理講這裏的音樂演出比較多，領導也最多，百姓的文化水平也不比別處低。除了演出場所太大這樣的物質因素，我覺得人的因素還是第壹位的。這裏的人牛氣的比較多，勇於藐視***同規則、喜歡找個牛哄哄的特立獨行的感覺，搞個小國文化沙文主義的漢子也多。還多少跟官本位文化有關系，贈票多，來的外行多。我就親眼看到壹排座位都是壹個辦公室或者是壹家子。這樣的觀眾演出時就容易旁若無人，他們自己也容易有聽堂會的感覺。也是這些區域，半路抽簽的也最多。有意思的是贈票還都是前排位子，所以來訪的樂團首先看見這些觀眾的演出。還有7年，北京就要承辦奧運會，蓋高樓大廈，我們只有錢、有農民工就指日可待。但是我們以什麽精神風貌去迎接客人，心裏有沒有壹個守規矩的平常心，有沒有壹個做什麽事講什麽規矩的那點意思，這倒不是有了錢就立馬能堆起來的。
還是那句話，到什麽山，唱什麽歌，入國問禁，入鄉隨俗。如果我們是去聽搖滾，當然用不著這麽多講究。要強調壹句，我很喜愛聽交響樂，但我始終聽不出交響音樂和歌劇比搖滾更嚴肅、更高雅，至今也沒看出兩者的聽眾在道德、理想、情操上有什麽高低之分。我只想說壹句，象棋是象棋的規矩，圍棋是圍棋的規矩，別搞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