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遇到了壹些事，殘忍的打開了塵封的記憶。
“罷課鬧革命”兩年後，又是“復課鬧革命”。某子弟學校，66、67、68年的小學“畢業生”變成了復課造反的同年級初中生。我是68屆的，在同年級的同學中，屬於年齡最小的壹組。
壹首兒歌的歌詞是“背著書包去上學”。我上學沒有書包，我知道我不需要背書包。父親在文革中“非正常”去世，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沒收”了。我媽也是因為我爸被開除公職的。我知道我必須壹邊學習壹邊謀生。那年我13歲。
砍柴，種菜，挑水，找豬草，都是放學後的事情。星期天我會去生產隊除草掙錢。第壹學期，我每天早上5點起床，從十裏外挑壹擔泔水，吃完早飯就小跑著去學校。
那年冬天過後，大概有二十幾天，每天放學都去生產隊已經收完的花生地。從褲兜裏拿出壹條腰圍裙，找出事先藏起來的壹把短短的屎牙鈀，撅起屁股，讓北風從背後吹過胸口，讓鼻子自由下垂，壹手鈀，壹手拿起來。有時候十幾個鈀都撿不到，能找到幾個鈀就很幸運了。那種喜悅幾乎等於撿到了壹個金元寶。壹直到天黑都不敢拿壹袋花生回家，然後摸黑去打水。後來我把傷鈀的花生撿起來煮了吃。早上整顆花生放在屋頂晾曬，還有壹個籮筐。
有壹天我回家，正巧碰到壹個“工宣隊”(叫“毛澤東思想工宣隊”，在文革中接管了癱瘓的基層政權)的成員，肩上扛著那筐花生走出了我家。我拒絕跟隨，但我沒有別人堅強。我被他甩開，情急之下咬住了他的手腕，讓他痛得大叫壹聲。工宣隊走後，母親嚇得癱倒在地，哭著說:“爺爺，妳闖大禍了。”
鎮附近建了大型電排站，搶工期，晝夜輪班取土。我找了壹群打工者，晚上接電排，每天晚上接鐘，第二天早上5點還起來收泔水。十三四歲，正是長大的時候，每天睡眠不足五小時。我挑了大概30個晚上，得了18元60分。我清楚的記得我用六毛錢買了壹支筆，用18元給了我媽。我媽拿著錢痛哭。
當時鎮郵局只有壹名郵遞員，星期天必須有人代班。郵遞員照顧我，讓我星期天去送信。那是壹份難得的好工作。每個班1.20元，壹個月4.80元，差不多夠壹個月的生活費了。郵差給我半斤飯票，每節課三毛錢的糧票，但我必須在12趕到食堂吃飯。起初，我沒有到達很多次。下午去地裏掰個玉米或者挖個紅薯充饑。壹開始跑39個生產隊要十個小時(79個生產隊隔天輪流跑)，下雨天要十二三個小時。後來也就習慣了，六七個小時就不餓了。第二學期和第三學期的周日，我騎自行車跑了2000公裏左右。
中學只有壹個暑假，整個暑假都在賣冰棍。早上5點起床，在冰棍廠排隊領450根冰棍，兩個大木箱，裝滿棉絮，80-90斤，壹人肩扛，吃完早飯回家上路，中午生產隊降旗前在食堂門口等。壹個七八百人的制作團隊，短短壹個多小時就能走完400多根冰棍。下午壹點多，很熱很難，我空著肩膀往回走。洞庭湖平原，壹片馬平川，到處都沒有人影，高桿作物之間有壹條機耕道，沒有風，世界是那樣的寂靜。壹個人，雙腿機械地移動，思緒隨意遊走，突然做起野雞或者田裏過蛇，毛孔緊繃。下午四點左右回家，吃第二頓，配著煮好的冷飯，兩餐之間會有十個小時。
有壹天，我可能中暑了，心塞想吐，全身無力。我正躺在河邊柳樹下的草地上。我父親從這個河仙。河水波光粼粼，迷幻無比，我想撲向父親，卻四肢不能動彈。父親走了又回頭，走了又回頭.....................................................................................................................................................................掙紮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往回走，不到二十裏路，走了很久，看到手電的光映入眼簾，眼前壹黑癱倒在地。後來我媽說是淩晨三點，差點把她擔心死了。
那個暑假，我掙了50多塊錢，差不多是我媽兩個月的工資。
兩年期期末考試我是年級第壹，兩年期期末考試成績不公布。當我收到封面上印著“農村是壹個廣闊的天地，在這裏妳可以大有作為”的通知時，我不到兩年的中學時代結束了。
還有人說，嚼菜根，什麽都能做。當有壹些真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