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遲子建最新小說《山頂》，將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和上海九九學者聯合策劃出版，新書首發儀式將於2015年10月8日在北京書展舉行。？
沒有主角的小說
“我勾勒出壹群小人物的輪廓。”
記者:我讀《山頂》時，總有壹種魔幻的感覺:矮人安雪兒預言了生死和她受辱後身體的飛行長度；法警安平講述的“包裹在死亡裏的溫暖故事”；殯儀館美容師李素珍為死者化妝時遇到的怪事。妳在小說中寫這個的意圖是什麽？那個叫龍展的小鎮是妳心目中的馬孔多嗎？
遲子建:首先我想說，我創作的小鎮不是我心目中的馬孔多，而是馬爾克斯筆下的馬孔多。我創造的是我文學裏的龍展鎮。妳說的“神奇”和我聽到的民間傳說有關。這樣的故事裏，總有“鬼”。有些“魔法”是真實的。比如我在《埃爾貢河右岸》裏寫的老薩滿，真的救了壹個孩子，她自己的孩子會死，但是她沒有放棄救別人。人們談論最多的是李素珍在梳理死者時發生的怪事。我認為這樣的故事非常適合李素珍，所以它們被寫成了小說。
記者:在《山頂》中，妳堅持寫小人物，比如辛棄疾、安雪兒、安平、、唐梅、單思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卻很難找到真正的靈魂。這顯然是壹部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英雄”的小說。
遲子建:這個長圖應該是這麽壹般的筆墨，因為我勾勒的是小人物的群體形象。妳拿起任何壹個角色，妳都會走進這部小說。比如拿起辛欣，就會看到辛劉凱、辛棄疾、安雪兒、陳金谷等人物；拿起煙槍，妳會看到琳達華安大營安玉順繡娘等。即使妳撿到賣豆腐的老魏，妳也可以循著他的足跡，找到和四嫂，還有七雜八的人物。壹個小人物單獨出現的時候，可能不太起眼，但是壹群有個性的小人物站在壹起，場面就不壹樣了。它們形成壹個長軸畫面。
記者:山頂有幾十個角色，男女老少，但是有幾個角色比較特別。和安雪兒壹樣，她預知生死的神性給她帶來了復仇強奸，這是欣欣來“看她是不是肉身”的。我壹直很驚訝妳對壹個雪兒人生活的安排，尤其是當她最後又被壹個傻瓜欺負的時候。
遲子建:安雪兒沒多久的時候，即使被大家奉為神，但她在蕓蕓眾生中還是很孤獨的。她可以了解這個世界，但是沒有人可以了解她。這樣壹個孤獨的精靈在地球上，他內心的悲傷可想而知。在被強奸後，她懷孕了，她的身體從侏儒狀態開始出人意料地生長，這讓壹個雪兒人的母性煥發出來，她本能地融入了世俗生活。其實她本來就在世俗中，只是過去沒人把她當正常人。來看她的人都是有目的的，治病，刻墓碑。這壹切都令人沮喪。她背負著連接死亡通道，成為人間“神”的重擔。這對壹個孩子來說有多沈重，她其實是壹個沒有童年的孩子。伯爾的誕生等於給了雪兒壹個“人間童年”。但是，當我寫她的時候，雖然我讓她在滾滾紅塵中體驗了各種美好，但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她會懷念過去那些神聖的日子，以及當她能夠知道世界的微妙和宇宙的秘密的時候，心中那種說不出的喜悅。她還在思考這個問題，所以安·雪兒這個人物是壹個人性和神性交織在壹起的復雜角色。最後，夏杉在山頂的土地神殿親吻了壹個雪兒。因為壹只雪兒已經“回歸”了這個世界，她本能地發出了絕望的呼救聲。她不會想到夏杉會吻她。因此，讀者很容易根據我們的心態來猜測雪兒的結局。其實這是壹個開放式的結局。我沒有完全指出她會再被欺負。這只是壹種可能性。
記者:李素珍的故事也讓人感到悲傷。她對殘疾丈夫照顧有加，與安平感情深厚。但因為在安平過夜，不小心毒死了丈夫，從此活在懺悔中。這樣的結局讓人感到壹種“刺骨的悲傷”。
遲子建:很多讀者喜歡李素珍和她與安平的愛情。李素珍常年侍候癱瘓的丈夫，卻因在壹個雪夜與情人安平幽會，丈夫意外身亡。雖然她對丈夫壹生無怨無悔，但這次死亡事故讓她感到無法承受，她發現自己有罪。當她得知法院判自己無罪時，她的良心難以接受。她必須上訴，要求自己受到懲罰。關於這個問題，我也咨詢過法律專家:被判無罪的人可以上訴嗎？因此，有這樣的例子，所以李素珍的案件在現實生活中有法律依據。當我寫李素珍的時候，我感到內心的痛苦，但我認為她的結局仍然是溫暖的，因為她有安平的愛。愛情總會喚醒女人。
寫作從城市轉移到農村。
"這兩個領域是我寫作的源泉."
記者:在妳之前的很多小說裏，“即使世界很冷，我也願意從中擠出點人間溫暖”，但《山頂》裏小人物命運的書寫，給我壹種奇怪而絕望的感覺。我不認為這是“晚期風格”的文字。妳怎麽想呢?
遲子建:在《上海文學》第三期上，程德培先生發表了《遲子建的視界——小說《山頂》啟示錄》壹文，文中有壹句話:“這是遲子建30年創作生涯中的壹個重要轉變，不容小覷”，類似於妳說的那段感覺不是“遲子建風格”的文字。壹個作家不可能壹成不變，但這種變化不是刻意的變化，而是自然的變化，也就是文學範疇的變化。歲月給鬢角染上了霜雪，總是在我們悄悄無意識的時候，作品也是如此。我只能說，我五十歲的時候，寫了壹部定居在我心中的作品。
記者:《山頂》的陌生感可能也來自於妳小說的結構。潘凱雄口中的“鏈環”結構，明顯帶有設計感。為什麽要這樣設計？
遲子建:潘凱雄用“鏈環”來定義這部小說的結構，比較它的形象。倒敘中的倒敘，回憶中的回憶，讓故事在推進的時候悄悄的往回走，非常符合這部小說，因為它能把歷史的縱深感和當下的生活有機的結合起來。其實倒敘是壹種常見的小說寫作手法，並不新穎，但把所有的人物都倒敘在壹起，相互銜接，讓他們並肩前行，可能比較少見。有了這種結構，內容就應該在寫作前完全消化，否則就不會在鏈中適當出現。
記者:我之前為《耶路撒冷》采訪許的時候，他覺得小說的篇幅、密度、難度都要和小說的風格相匹配，無論是體積還是結構。在妳看來，小說的結構對寫作意味著什麽？
遲子建:沒有好的結構，小說就沒有骨架。
記者:《黃雞白酒》和《晚安玫瑰》的出現，壹度讓人感嘆妳的寫作主題從農村轉移到了城市。現在，《山頂》把妳帶回了熟悉的農村敘事。
遲子建:因為這兩個領域是我生活的領地，是我寫作的源泉。我覺得大家都在看小說，沒必要在主題上做文章。
記者:雖然《山頂》是農村題材，但唐梅的故事讓人想起了大學投毒案。其他的，比如“小偷入室引發官場地震，少女賣身換錢，抗戰老兵遲遲得不到公平待遇”，都有各自的現實指向。壹個作品裏，有那麽多現實的素材。妳的考慮是什麽？
遲子建:其實中毒在文學作品中並不少見，比如《水滸傳》中潘金蓮毒死武大。但我不想砍下英雄的頭顱，為受害者獻上血祭；我願意讓唐梅“挖出”她的心，切掉破碎的部分，帶領受害者努力生活，洗去罪惡。如果說文學作品有直指人心的力量，那不是它所描寫的內容，而是它給有罪的人以怎樣的贖罪。裏面寫的抗戰老兵，是我在中俄邊境的壹個小村子裏親眼看到的。也就是說，在這樣壹個時代，在山河之間，存在著不公與邪惡。面對它，自然地表達出來。
記者:您為《山頂》寫了壹篇題為《每個故事都有回憶》的後記，這在您的寫作經歷中並不多見。
遲子建:記錄妳的寫作經歷。也可以跳出作品，表達個人感受。比如我在後記裏寫的那首詩，也可以看作是“山頂”這種情感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