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愛誰做主
"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 *** ......"壹個大雪飛揚的冬日，河南汝州市二中校園內，常俊曙踱著方步，高聲朗誦 *** 詩詞。教學樓欄桿前，密密麻麻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吟罷《沁園春.雪》，常俊曙意猶未盡，又朗誦宋代詩人洪適的《生查子.臘月到盤洲》。這壹年，常俊曙高考第壹次失利。他在大家驚訝的目光中，若無其事地走過。盡管沒有考上大學，但他壹直崇尚"真性情"，還非常期盼能有古代文人的壹襲長衫，"那樣，就更瀟灑飄逸了"。"雪中狂人常俊曙"的聲名，就這樣不脛而走。
29年前，常俊曙在河南省汝州市壹個叫關廟的村子出生。他從小受身為小學教師的父親的啟蒙，喜歡唐詩宋詞。姥姥給他講牛郎織女、狼外婆等民間故事，也在他幼小的心靈中紮下了根。中學時代，他開始閱讀中外名著，在幾位語文教師的引導下，表現出"另類"的思維方式。他寫的很多作品被老師當做範文，然而由於"憤世嫉俗"，他的投稿屢屢被退。
復讀這壹年，每到課間操，許多同學都疲於應付，有的幹脆不做。常俊曙鄭重其事，如同在搞行為藝術。有同學戲謔他："妳會舞蹈嗎？"他點頭："YES！"旁邊有人竊竊私語："神經病。"常俊曙高昂著頭，大步走過。還有壹年教師節，他在學校走廊的黑板報上寫詩壹首《致老師》，落款為"常俊曙代表全體學生祝賀老師們節日快樂。"這壹"大逆不道"遭到眾人討伐："妳能代表誰？"面對質問，常俊曙壹臉冷峻。
這期間，常俊曙接觸了魯迅的作品及魯迅研究者錢理群的著作。壹次，他到語文教師田帥軍家請求幫助修改詩文後，鄭重其事地說："田老師，我想上北大！"根據當時的成績，常俊曙要想考上北大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常俊曙喜歡那裏兼容並包、思想自由的學術氛圍，把北大作為自己實現大學夢想的"首席院校"。
2005年秋，常俊曙再次"回爐"。然而，他依然癡心不改，沈迷於詩詞歌賦中不能自拔。第二次復讀後，他終於通過了三本分數線。由於大部分院校屬於私立大學，學費昂貴，他選擇了焦作大學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在為期三年的專科學習中，常俊曙每次上課總坐第壹排，老師請學生上臺讀文章，他也是第壹個積極舉手。大二下學期，常俊曙擔任學校《新苑》文學社主編，面試新社員時，漂亮、大方的常寧讓他怦然心動。當時，他故意刁難，問了壹個比較苛刻的問題："既然妳到過縫山針公園，那妳即興介紹壹下遊覽的過程吧。"常寧說到磕絆處，就無奈地笑笑。在常俊曙看來，這羞澀的笑容如同壹朵荷花，充滿詩意。常寧的加入，讓常俊曙內心充滿了 *** 。
壹天，開完辦刊會議，常寧有點難為情地問常俊曙："妳有自行車嗎？"他說："有。妳有什麽事情嗎？"常寧回答："我想到校外診所取熬制的湯藥。"常俊曙從五樓搬下自行車，趕到女生樓下，等到常寧，鼓起勇氣說："我送妳去吧。"常寧沒有拒絕，坐在車後座上，莫名其妙地喜歡上了這位"怪人"。返回學校的途中，經過壹條窄巷子，由於常俊曙貼得攤點較近，常寧的腳踢倒了旁邊的圓凳子。常寧嬌柔地責備他："妳怎麽這麽壞啊。"常俊曙渾身幸福地發酥，故意將車子往攤子上靠，嚇得常寧花容失色，柔拳頻落。終於，壹個晚上，常俊曙問常寧："妳覺得我怎麽樣？"常寧說："什麽怎麽樣？"常俊曙明白對方明知故問："我這個人怎麽樣啊？"常寧回答："挺好的。""那我們在壹起吧。"常俊曙有些迫不及待了。常寧反問道："妳心目中的最美的女性是誰？"常俊曙回答："白娘子白素貞，《新白娘子傳奇》裏面的那位。"常寧悠悠地說："可惜我不是白素貞。妳不嫌棄我嗎？"常俊曙把常寧擁進了懷中。
那個暑期，常俊曙和常寧在校外租了兩間房，為了讓女友放心，他堅決主張壹人壹間。他們購置了鍋碗瓢盆，常俊曙非常喜歡吃常寧的拿手好菜西紅柿炒雞蛋、紅燒肉燜豆角。寒假時，常寧與老鄉們租客車，淩晨回鄉。本來睡著的常俊曙被舍友哄起來："還不快去送人。"隔著車窗，站在鵝毛大雪中的常俊曙撥通常寧的電話："註意安全，壹定要家人知道我的存在。"常寧流著淚水，哽咽了："妳也照顧好自己"。
春節後，常寧請常俊曙吃飯，壹種生疏感油然而生。常寧說："我的家人不同意咱倆的事情。"末了，她補充了壹句："妳真是傻得可愛。"2008年底，常俊曙畢業後數月沒有離開校園。他試圖挽回這份感情，時常在外語系樓下朗誦古今中外的愛情詩，被人誤認為是瘋子。
北大尋夢
再見夢中伊人
2009年夏，常俊曙奔著"北大"急速而來，他聽說北大保安大隊很多保安依靠北大豐富的資源如願得到了更高的提升。他也想試壹試。當了北大保安後，他開始了尋夢之旅。
很快，常俊曙喜歡上了壹位北大中文系大四的本科女生。那段時間，他們壹起在百年大講堂觀看芭蕾舞《天鵝湖》，到老教授家過冬至、吃水餃。常俊曙還給這位女生買了自行車、羽絨服。可是，意料中的分手，使他受傷的心雪上加霜。
常俊曙想到了讀書。他只有通過書，來解開內心的糾結。2010年，由於北大保安試圖沖刺碩士研究生考試，北大保安勵誌哥常俊曙與《站著上北大》的同事甘相偉幾乎同時成為了網絡紅人。2011年，他還在壹本中文核心期刊發表了頗有思想深度的文章《執著於生命的意義和反抗絕望--試析魯迅＜野草＞中的部分篇章》。可是，雖然其他各科成績優異，卻因為英語不過關，常俊曙的考研夢始終沒有實現。
在北大，常俊曙把圖書館作為自己獲取知識的寶庫。有壹天，在北大圖書館，新來的女管理員付蘭引起了他的註意。付蘭對這位癡迷魯迅著作的文弱書生很關註，她說："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吩咐。"甜甜的笑意，頃刻間融化了他的心。"難道，這就是我想要的那種類型的姑娘？"很長壹段時間，常俊曙心猿意馬。但他又很快打消了這個念頭。"也許是我書生氣太濃了。只此匆匆壹面，怎麽就能情定終生呢？何況，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我是誰。"
三天後，常俊曙與幾位老鄉聚會，竟發現了付蘭。"妳？"他們幾乎同時聽到內心的疑問。付蘭羞澀地笑了，常俊曙依然瞪大了眼睛。那次聚會，他們聊到了各自理想中的人生。常俊曙說，他想孑然獨立，在滾滾紅塵中尋找內心真實的自我。付蘭則表示，她只是想過壹種平淡的生活。"可是，就是這麽壹種簡單的要求，看起來也是多麽奢侈啊。"付蘭淡淡的憂郁，在常俊曙眼裏像極了壹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此後，幾次聚會，常俊曙都約上付蘭。壹顆春心，似乎復活。然而，付蘭的若即若離和美麗淡然，讓他無法將"愛"說出口。於是，他就想到了寫詩："倘若人生是囚，莫做金錢的囚--終究無味，勿做權勢的囚--畢竟太累，要做，就 *** 情的囚。守著月光，守著紅顏，走到人生的盡頭。圓也中秋，缺也中秋。"
他們聊到了對於學習的看法。付蘭說："優秀的人將學習作為壹輩子的事情，不會因為眼前的利益或者挫折而放棄學習機會或者失去學習動力。"她還說："學習不僅僅是為了獲得知識，還是培養性情、滋潤心靈的最好方法。在真正會學習的人看來，學習還是健全人格所必須的。"常俊曙很驚訝："她對學習的認識怎麽和我的認識如此接近！"再後來，熟悉了，付蘭經常打趣常俊曙："學文學的人靠不住，心靈沒有培養好，多愁善感倒學得徹頭徹尾。"他訥訥難言。看到這副模樣，付蘭原本壹本正經的臉霎時綻成了燦爛的花。後來，常俊曙在詩歌裏寫道："我曾懷疑，愛的盡頭是恨，多情的盡頭是無情。不想，是騙人的，因為總有逼近時的心跳，夜夢裏相會的甜蜜。"
進入北大圖書館工作後，專科畢業的付蘭壹直想自考北大哲學院的心理學專業。常俊曙對付蘭的執著精神肅然起敬，他們很快組成壹個學習小組。在這裏，付蘭備考本科，常俊曙則匯編文集《碎步流年》，兩人時常忙碌到深夜。
壹個夏夜，常俊曙繞著均齋查樓，發現了壹只刺猬，就趕緊跑回去對付蘭說。付蘭不信，他就帶著她出樓尋找。可刺猬卻壹溜煙不見了，他有些失望，付蘭在壹旁嘟著小嘴說騙人。常俊曙真的著急起來。可是，沒多會兒，他又發現了那只刺猬。付蘭也高興了起來。她輕輕走過去，俯下身看著那只可愛的精靈，伸手觸摸它。常俊曙在壹邊喊了聲："咬妳！"她嚇得手壹哆嗦，指尖撞上了刺，她"啊"地壹聲。常俊曙著急地問："流血了嗎？刺痛了嗎？"她沒顧上，低頭看時，刺猬早就逃走了。付蘭顧不得疼痛，壹直抱怨常俊曙嚇走了刺猬。常俊曙逗她說："妳要是喜歡，待會兒我給妳抓壹只。"付蘭急忙揮手說："不要不要，人家自由自在的多好啊，不要再打擾它了。"不壹會兒，付蘭陷入了沈思，喃喃地說："這裏比不上家裏。家裏有刺猬，有螢火蟲，有野豬，有好多好多動物。"常俊曙握著付蘭的手，心疼得半天沒說話。
在北大，常俊曙非常期待拜訪壹位北大學者。他就是北大著名教授、魯迅研究專家錢理群。常俊曙很想請錢理群為他的文集寫序，可是自己是壹位身份卑微的保安，老先生會給他寫序嗎？付蘭鼓勵他，妳可以試試。根據北大中文系學生的介紹，他獲悉了錢理群以前經常走的路線。但是，現在老先生退休了，住在北大之外的宿舍區，只有偶爾前來開會或取信才會到教學區。終於有壹天，到北大中文系取信的錢理群被常俊曙攔住了，獲悉眼前的年輕保安想出文集，他不由眼前壹亮。加上常俊曙說自己非常崇拜魯迅，也非常喜歡他對魯迅的研究著作，幾天後，錢理群竟真的答應了為他寫序的請求。
那段時間，錢理群正在研究20世紀二三十年代的大學文學教育，知道原北大校長胡適要求教員，只要課堂容得下，就不要追究那些為學問知識蹭課的"野學生"。錢理群告訴常俊曙："中國經濟越發展，越需要精神的聖地。這不僅是北大，而且應該是所有大學學院的基本功能與職責。妳寫北大校園的文章，寫北大的悲哀，非常難得。"付蘭聽到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後，為常俊曙鼓掌歡呼不已。
執子之手
讓我們壹起精神流浪
然而，漫長的等待是痛苦的。三個月過去了，常俊曙還是沒有拿到錢理群的序。是老先生忘了，還是因為稿子出現問題導致不願意為他寫？付蘭鼓勵他："再等等，別著急。妳不是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時間好好潤色、修改麽。"10天後，錢理群告訴常俊曙，序寫好了。拿到五千字的序言，看到老先生對他"北大真正的精神流浪漢"的高度評價，常俊曙和付蘭淚流滿面。他們第壹次明白，如此卑微的小人物也可以有"美麗的夢想"，也能夠獲得別人的尊重和認可。
在常俊曙的悉心指導下，付蘭進入北大哲學院心理學專業學習本科課程。兩顆越走越近的心，感受到了人生的美好。可是，生活很快又讓他們看到了殘酷的壹面。
2013年，常俊曙已經28歲了，他和付蘭都感覺可以談婚論嫁了。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常俊曙決定親自向付蘭的父母提親。而付蘭的父母其實早已知道了"未來女婿"的事情，對他進行了熱情的招待。那天晚上，壹番暢談後付蘭的母親委婉地對常俊曙說："我們當地有個習俗，結婚前男方必須買房。"常俊曙表示，他現在工資較低，家裏還拿不出太多的錢，況且北京的房價又高得離譜。但是，他對付蘭是真心的，壹定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讓付蘭居有其所。事後，付蘭沒有因為母親的條件嫌棄常俊曙，反而勸他別多想。
當年中秋節，他們的愛情並沒有因為父母的反對而終止。在北大紅三樓陽臺，他們在搖曳的燭光中對月發誓："攜手風雨，白頭到老。"看到女兒執意嫁給壹位窮書生，愛女心切的付蘭父母急了，他們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沒有房子，就把付蘭帶回老家。
壹直以來，意氣風發的常俊曙被現實擊懵了。沒有錢，愛情可能就灰飛煙滅了。付蘭幾次含淚向他訴說"家裏不同意咱們的事情"，常俊曙為此火了。他陪同付蘭在北大校園內的取款機取出了有萬裏挑壹之意的定金10001元。他對自己說："我要把書出出來，我要讓妳們看看，我常俊曙並非百無壹用的書生。"那段時間，他們約定不再見面。"如果我們彼此不再思念，也許可以不再相見。"可是，兩周不到，常俊曙就憋不住了："付蘭，妳想我了沒有。"付蘭淡然壹笑："挺想妳的。"見了面，付蘭死活不承認自己說過想念的話："我習慣了，不想了。"常俊曙滑稽地扮了壹個鬼臉。他知道，愛情之神最終還是將丘比特之箭射向了自己。
2013年底，付蘭在北京壹家公司找到壹份行政秘書的工作。常俊曙蹬著三輪車載著她替她搬家。他問女友："人家都開著寶馬、奔馳，我卻蹬著三輪車，妳不覺得寒酸嗎？"付蘭卻壹臉幸福地依偎著他："我不想哭，只想笑。"常俊曙故意對付蘭說："如果這本書不火，我就投湖自殺。"付蘭慌了，拿出了自己工整抄寫的壹百多首情詩。常俊曙驚呆了，壹顆瀕臨死亡線的詩心被死死拽住。
2014年7月，長江文藝出版社正式出版了常俊曙的作品集《碎步流年》，其中的愛情詩引發數萬網友高度評價與瘋狂轉載。常俊曙和付蘭沈寂數年的浪漫愛情，也由此掀開了神秘的面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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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流浪漢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