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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順文人物簡介

邵順文

邵順文,詩人,散文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第四屆冰心散文獎得主,江蘇省高考作文特邀點評人,中高考作文研究專家,知名圖書出版人、文化策劃人,曾經在全國近百所大中學校講學,並應邀在常州圖書館、鎮江圖書館、南宮書院等眾多知名圖書館講學,並與知名作家蔡駿等受邀在愛上層樓讀書會講課。主要從事散文創作,散文大致分為兩個部分,壹部分為親情散文,壹部分為哲理散文。出版詩集有《風情萬種的大地》、《站在新世紀的地平線上》。出版散文集有《執望》《翔》《海藍》《荏苒》《雪萍》《畔》《潔》。主編出版《海浪花文學叢書》《妙手文叢》《紫金文叢》《江畔文叢》《熱土文庫》《大地文叢》等文學叢書,以第壹主編的名義主編的作品近百部。

作品《情湧秦俑》與梁曉聲同獲“古風杯”華夏散文大獎。作品《給鴿子讓路》獲得中國單篇散文最高獎第四屆冰心散文獎。作品《母親的柳籃》在第三屆“漂母杯”全球華文母愛主題散文大賽中與賈平凹等壹起獲獎。作品《父親的魚簍》與奧運福娃設計者韓美林同獲孟郊獎全球華語散文大獎,並與來自全球70位知名作家與成功人士的作品入選2007《作家文摘典藏版》。作品《聲色仙居》獲得中國散文學會“仙居杯”散文大賽壹等獎第壹名。作品《靜》入選《中國散文精選300篇》。作品《海藍》獲得連雲港市政府獎首屆“花果山文學獎”。

中文名:邵順文

國籍:中國

職業:詩人,散文家

主要成就:第四屆冰心散文獎

代表作品:《執望》《翔》《海藍》《荏苒》

個人經歷

邵順文,詩人,散文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第四屆冰心散文獎得主,江蘇省高考作文特邀點評人,中高考作文研究專家,知名圖書出版人、文化策劃人。

主要從事散文創作,散文大致分為兩個部分,壹部分為親情散文,壹部分為哲理散文。親情散文包括《父親的魚簍》《母親的柳籃》等,哲理散文包括《海邊漫步》《壹株被刀遺忘的蘆葦》等。其作品語言雋永,文筆流暢,布局精巧,情思並茂,《陽光》《壹株被刀遺忘的蘆葦》《讀樹》等被全國及各地列為語文考試的試題。《深入草葉——讀惠特曼_草葉集_》入選蘇教版高中語文教材課件。《讀樹》入選靖江市某中學語文誦讀教材(入選作者包括徐誌摩、何其芳、邵順文、舒婷、梁實秋等11人)。

出版詩集有《風情萬種的大地》、《站在新世紀的地平線上》。

出版散文集有《執望》《翔》《海藍》《荏苒》《雪萍》《畔》《潔》。

主編出版《海浪花文學叢書》《妙手文叢》《紫金文叢》《江畔文叢》《熱土文庫》等文學叢書,以第壹主編的名義主編的作品近百部。

曾經在全國近百所大中學校講學。中央電視臺藝術臺、北京廣播電臺、淮安電視臺、中國新聞網、光明網、新華網、長江日報、新華日報、揚子晚報、南京日報、淮安日報、淮海晚報、揚州晚報、蒼梧晚報、金陵晚報、現代快報、舟山日報、文藝報、文學報、文化報、中國文化報、揚州時報、義烏商報等多家媒體報道。

人物評價

他覺得散文是人性化的曙光與暮色的呈現。大家都知道,黃昏來臨的時候暮色來臨,清晨來臨的時候曙光來臨,無論妳是寫多麽明亮的東西,多麽黑暗的東西,它都不足以打動人,只有介於曙光與暮色之間的東西,它才會感染人。

現在是壹個全民散文的時代,但是我們看到的好散文卻並不多。很多散文都沒有拿捏到這些微小的非常感人的細節。真正的散文,是通過細節的人性化打動人、感染人的。全民閱讀化的時代需要我們思考這壹問題:我們的文化再繁榮,文化當中的精品和良品卻沒有跟上腳步。

中國古代散文中,有很多人性化的描寫。先秦文學是中國文學史上壹塊群英爭艷、百花競姿的芳香園地。這壹時期的歷史散文和諸子散文互展風采,各有千秋:歷史散文敘事順達流暢,簡明洗練;諸子散文說理生動縝密,鞭辟入裏。歷史散文以《左傳》、《國語》、《戰國策》顯其高標,諸子散文則由《論語》、《孟子》、《荀子》、《墨子》、《老子》、《莊子》、《韓非子》示其壯觀。

到了漢朝以後,大家比較了解的就是《史記》了。《史記》是傳記文學的典範,也是古代散文的楷模,它的寫作技巧、文章風格、語言特點,無不令後代散文家翕然宗之。《史記》在人物刻畫和人性化描寫上,有了壹個重大的突破。再就是魏晉南北朝的散文、唐宋八大家的散文、明清的散文,都有很多人性化的描寫和表達。比如說劉義慶《世說新語·傷逝》,蘇東坡《亡妻王氏墓誌銘》,歸有光《先妣事略》等。特別是歸有光的《先妣事略》,作者列敘母親的瑣事,顯出她的完美的人格,從而抒寫作者的個人情懷。解放前,這篇文章常常被選入國文課本,給中學生當範文讀。

西方散文比我們更加註重人性化。他們的文字、語言體系與我們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但是,就人性化的挖掘來說,西方散文,顯然比我們走得更加遠壹些。我比較推崇的人性化寫作的散文,有這樣壹些作家和作品:(美)華盛頓·歐文《大草原獵野牛》、(法)巴爾紮克《筆友》、(俄蘇)陀思妥耶夫斯基《在耶穌身旁過聖誕節的小男孩》、(西班牙)希梅內斯《小銀和我》、(智利)米斯特拉爾《母親的回憶》、(美)利奧·羅斯滕《父親》、(德國)彼得·魏斯《告別》、(法)皮埃爾·波德萊爾《老街頭藝人》、(法)阿爾豐斯·都德《港卡水手》、(俄蘇)巴烏斯托夫斯基《穿舊軍大衣的老頭》、(英)約翰·高爾斯華綏《質量》等。

寫作時時要做壹個有心人,這個有心人不是從某壹個點做起的,它要求我們具有廣博的生活知識儲備。比如馬路上的樹、湖裏的水鳥、夏天的蟬這個啟發我們平時要認真觀察和感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需要作者時時捕捉,並發現提煉閃光的東西。

散文在以後的發展當中,可寫的層面會更寬泛,寫作領域百花齊放。再就是關於人性化的寫作可能更加深化。我想以後會有更多作家朝著這個方向發展,並以各種方式呈現出來。

任何文學作品都離不開虛構,散文也是這樣。但這種虛構是藝術的虛構,是生活真實意義上的虛構。也就是說,散文的虛構應是作者真實生活情感的巧妙迸發。以我個人的寫作體會,散文的虛構與真實三七開。虛構可讓散文長上翅膀。

作品

詩歌作品

《站在新世紀的地平線上》

以樹木的名義,聆聽妳

有人遠逝於妳的巔峰,有人

從山腳走向妳

山巒是另壹泓母乳

而立之年令我再度誕生

更真誠的眼睛,在山谷盈尺的上方

聆聽我,他們是我的晚輩或後生

是我種植過的小麥和玉米

我全部的血液

是我體內徹夜難眠的部分

歲月之犁正行進在我的根系

年華狀如流水

為此我緊握厚實的土壤

當光芒的風掠過我的發梢

我才至於夜夜之間萬紫千紅

另外的人聆聽妳

他們的蕊也將怒放

在他們的花期和旅途

是否紅我紫我並不重要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莊稼漢子的指尖

既茁長收成也茁長信念

胸襟敞開的時候

四季合而為春

更多的水將液化我們的田園與詩歌

陽光的繩索捆綁著幸福與感恩

壹粒叫做愛情的種籽,我

很想與妳比翼或連理

曾經苦難過的人們是腹中撐船的人們

揮手之間,就把

不能忘卻的往事雕成銘文

不能舍卻的農事攥成掌紋

明凈的天空下

飽讀古今能否下筆行雲

精飼馬匹只為日臻千裏

漂泊已久的情懷

若妳也是壹株樹

故園才是我們的根

折壹葉扁舟,任君在風雨中搖曳

而心之舟子,卻在真正的海峽揚帆

妳的號角已經奏響我的十月

當果實綴滿我的枝頭

我將鋥亮鐮刃的光輝

站在新世紀的地平線上

以樹木的名義,聆聽妳

陽光的顆粒

卻在我的枝枝葉葉

嗶嗶叭叭

散文作品

《母親的柳籃》

老家多柳,如同天上飄浮的雲。婀娜。搖曳。我的童年就是跟壹枝枝柳條壹起長大長粗的。柳編的農具,仿佛阡陌縱橫的田野,遍布我的瞳仁。柳籃,柳筐,柳籩,柳簍,比比皆是。柳成群的兒女中,惟有柳籃是我母親慣使的貼身,猶如剪去劉海的農家妹妹,壹直在我的腦海裏面搖晃或者蕩漾,從童年到如今,她讓我讀懂了母親比柳更加博大、無私、堅韌、淳樸、厚重的內在。

熏風捎來又壹個春天,也熏綠了大地。母親就和鄉村裏面所有勤勞善良的女人壹樣,挎起柳籃,帶上壹年之計和鋒利的刀,趕赴大地的亮處。她是去田野和溝畔挖掘豬食的草料。蒲公英笑容般放縱地綻開,像大地上壹枚枚彩色的鈕扣。它們的中央,夾著馬蘭草、花郎菜、七角菜、橡瓠子、腫邊菜,以及各種我已經忘記名字的朋友。馬蘭草、花郎菜是鄉村裏面最上等的豬草。她們在仲春的指尖上輕輕地舞蹈。她們的體味,溫馨撲鼻,沁人心脾,像我正在熱戀的愛人的膚香。壹個上午,母親常常要返回兩三趟。每壹趟都從滿滿的柳籃卸下壹小垛草料。這些草,是我關於鄉村土地最初的彩噴,占據了我關於鄉村記憶的最大的內存。她們浸香了我的童年,並使我和鄉村壹直保持著貼心的距離與莫名的暗戀。

柳籃是母親四季的工具,她於母親的手壹直持有最忠誠的溫度。夏天裏,母親提她去地裏薅草。秋天,當水稻裸成大米以後,壹望無際的空曠上還零星的殘留著壹些被刀和語言匆忙忽略的稻穗,仿佛天上掉下來的星星,金黃,鋥亮。母親就提著柳籃,來來回回地在天空下搜尋。她對土地的認真和執著,是我生命的字典裏關於勤勞最初的詮釋。疏密有間的柳籃,在冬天的早晨則成了母親淘洗紅薯的家當。

二十余年前的蘇北,寒冷如刃。三九時節,地像被刃剔開的肉壹樣,露出壹道又壹道縫隙,與母親粗糙皸裂的手面上壹條條長長的皴形成何其相似的等比。壹場雨後,冰棱掛滿草屋的長檐,長三四尺,短壹二尺,掛成九天絕妙的風景。早晨九十點鐘以後,那些冰棱就在太陽的懷抱中漸漸地融化,水從它們的頭上、頸上壹滴壹滴墜下來,把地面親出壹個又壹個拇指大小的吻痕。而今,所有這壹切與寒冷相關的場面都已經鎖進時間那緊閉的雙唇,成為我們這壹代人在回味中才能播放的黑白影片。提柳籃的母親,無疑依然是這部部黑白片的主角。她於早晚出場,柳籃裏面裝滿大大小小的紅薯。缺衣少食的年代,紅薯就是所有五谷雜糧公選的代表。壹柳籃的紅薯大概和我八九歲時間的體重差不多吧。母親要敲開近岸的河冰,把柳籃放進河裏反復氽洗。她用的工具是鐵鉤。無數次,我親見母親用鐵鉤敲冰的過程,無數次,我體驗了那個叫做疼痛的字眼的真實感受。她站在岸上,掄起五六十公分長的鐵鉤對冰就砸了下去。前面幾鉤充其量只能在冰河上留下拳頭大小的白點,像壹團潔白的雪花。母親壹邊噓著氣,壹邊繼續著她對生命河流的叩問。當冰河上冰屑四濺、河冰乍開的瞬間,母親笑了。她的額頭,滲出點點汗珠。她的笑,像風壹樣燦爛、自如。可是有壹天早晨,母親淘紅薯的時候,壹不小心松掉了籃把,那柳籃壹下子就沿著她鑿開的冰窟沈了下去,與此同時,母親的臉也壹起沈了下去,結成壹塊表情復雜的冰,或者如同覆蓋在家後菜園裏的厚厚的霜層。她舉鉤就去鉤籃把,但是只鉤起空蕩蕩的失望和無奈。接下來,她居然不顧壹切地跳到了河面上,冷而滑的冰面像壹個巨大的對手壹樣,毫不猶豫地將她重重摔倒,她的鉤也壹下子摔出去兩三米遠。在壹邊的我連忙跳了下去。伏在冰面的母親,看我跳下來拉她,圓瞪著眼睛,大聲喝斥道:“趕快爬上去,誰叫妳下來的。”她的口氣,堅決、果斷、幹脆,如同壹塊不容置疑的石頭。她嘴裏噴出來的熱氣形成壹個巨大的霧凇,遮住了她瘦弱的臉,也刺痛了我柔軟的眼睛。從冰河上站起來的剎那,我恍然大魘初醒,淚流滿面。

十九歲那年,初戀像壹顆流星撞到了我的前額。單相思如同壹只貪婪的螞蟥,吸走了我的時間和歡笑。光陰裏面所有生動活潑的章節都化成了苦澀的呼喚和沒完沒了的黑暗。我壹天天憔悴了下去,如同提前到來的秋天裏壹天天減少的葉子。我不能擁有,也不能接近。我不能前進,也不能自拔。人生的第壹次失敗就這樣凝華了我繼續生活的酸性和勇氣。我像生存壹樣死亡著。放假回家,母親心疼的說:“有什麽放不下的,不就是女人嗎?只要妳有出息,遍地都是女人,就像我們家後的柳條。”

我第壹次用壹個成年人的眼睛去註視壹個女人就是在我回家的那個假期。盛夏的那天中午,蟬在我的耳邊轟炸,高溫像蛇壹樣在我的血管裏面蜿蜒。我無法入睡。嘆息壹聲高過壹聲,如同潮起時的濤。我的母親,她準確地把握了我初戀的命門,並給我的壹生註入了鎮定的壹劑。躺在隔壁房間,她輕聲地問我:“睡了麽?”我說:“睡不著。”她說:“過來。”我不明究裏地走進了她的房間。盛夏的雪花落滿了我的世界。母親,像玉壹樣聖潔的胴體壹下子擊穿了我的眼簾。她肢體側臥,面外背內,讓我壹瞬間明白了女人的全部。星星在閃爍。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是在地面仰望或者俯視。從不在午休時間放下的母親的蚊帳,那天中午是放下的。仿佛壹道墻,透明而不可逾越。那是壹個暗示。是母親給自己的兒子設置的他能夠讀懂的暗示。在母親的床_旁,我看到她壹直使用的那個柳籃,裏面擺放著她的內衣,那也是母親給我昭示的女人的另壹片神秘的土地。母親輕輕的轉過身,她的臂和豐盈的臀立即也像玉壹樣映入了我的眼簾。“出去吧,做個有鋼有火的男人。”壹字不識的母親,用她無邊大海壹樣的廣闊,洗凈了我壹直卑微而狂亂的內心。

這些年,家境漸漸好轉。每年春節,母親總要宰壹頭豬犒勞我們幾個從外地回家過年的孩子。短暫的相聚之後,就是漫長的分別。正月初五六,母親總要給我們外出上班的幾個孩子每人送壹只豬腿。那是母親用鹽腌制過的祝福。仍然是那個柳籃,四只豬腿,靜靜地堆放著,像壹幅豐收的畫。誰走了,母親都用蛇皮口袋給裝上壹只。大說:“這口袋幹凈著呢,妳媽洗過幾十遍了。”我就覺得鼻子又癢又酸,趕緊掏出手帕。前年過年,我是母親最後壹個上班的兒子。母親把柳籃裏面最後壹只豬腿捎上我的車以後,我發現,堂屋的角邊似乎還堆著幾只豬腿。問母親:“胡大哥提倡的小康提前在我們姓邵的天下實現了?”母親笑著說:“今年收成好,媽多殺壹頭豬,留著和妳大壹起吃。”半年以後,大哥告訴我真相,我才知道,那頭豬是壹頭病豬,病死以後,母親沒有丟掉,又怕我們幾個孩子吃了有恙,就宰殺了和父親壹起吃。“為什麽不能扔?”“母親說妳屬豬。”大哥說。那壹瞬,我再壹次被壹種又苦又鹹的液體淹沒。

去年秋天回家探親,正逢壹件趣事。大哥也在家。他和大嫂在檐後的草垛旁散步,不經意發現了壹窩刺猥。壹只母刺猥帶著四只小刺猥。大哥就用母親的柳籃把它們捉回了家。我們正圍著它們嘰嘰喳喳的時候,母親來了。她問清楚原由之後,對我們說:“不要沒事找事情做,趕快放了它們。好歹也是命,積點善。”我問她:“放哪裏去?”她說:“哪裏抓來,放哪裏去。”

我是母親幾個孩子當中最不省油的壹盞。下海的浪花過去多少年了,我還是堅持要趕壹趟無人駕駛的車。母親聽後大驚,說:“妳犯什麽傻?外面有多少錢等著妳去撈?壹年掙些錢夠用就行了,何必翻來覆去折騰呢?”她指了指後面的柳籃道:“妳們每個人過得安靜,我這老臉上也有光。我這老骨頭不圖妳們什麽回報。哪個壹輩子不跟這空籃子壹樣,來也空手,去也空手。等我走後,記得每年給我燒些紙我就安心了。”說著,她的眼角情不自禁地滴下了幾滴淚水。

那壹刻,我知道母親真的有些疲憊了,就像她用了壹生的柳籃,歷經千萬次的修復以後,總有壹天會停止下來,成為往事。自然是誰都無法抗拒的力量,如同無邊的水。想著,我的心頭不禁微微震顫。看著柳籃,母親關於柳籃的點點滴滴又壹幕壹幕地浮了上來。跟著母親的柳籃,我又倒回了青年、少年、童年時光。我是母親的兒子,也是土地的兒子。我知道,我必須放下手中的筆,回到母親的身邊,挎起柳籃,重新邁入田野和溝畔的深處,重新認識那些花、那些草,母親最初教給我的那些與大地相關的朋友的名字和做人的道理,我必須乘農村的土地還沒有完全變成鋼筋混凝土的時候,再壹次認真地向她討教。

《給鴿子讓路》(第四屆冰心散文獎獲獎作品)

壹次,母校的壹位副校長乘我的車去南京。行駛到安徽天長的時候,我猛然把車剎停了下來。他的身體壹下子就向前傾倒在副駕駛安全氣囊上。大吃壹驚的他,坐正以後朝公路的前方看了看,很迷惘地問我:“有情況?”

我用眼神示意他,距離我的車大約十二三米的正前方,壹只鴿子正在安詳地吃著撒在路中心的谷粒。那鴿子很悠閑,根本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我已經使勁地按了喇叭,向它示意,但是它沒有反應。情急之下,我采取了緊急制動。

副校長驚訝地看著我,半天沒有說出壹句話。

我相信那鴿子和我們壹樣,也有壹個值得珍惜的靈魂。

好幾年前,我在江蘇連雲港壹家大型醫藥包裝公司負責物流管理。我直接負責管理的司機們每次出差回來,總要向我匯報行程中遇到的各種事情。我記得有個姓丁的,特別喜歡搞惡作劇。他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把擋他路的司機逼到路邊,讓他無法前進,然後,再加大馬力,用車輪揚起的灰塵模糊對方的視線,並以此為樂。每次他講到這些開心大笑的時候,我就對他講:“別為難人家,弄不好會翻車出事的。”他告訴我,在馬路上遇到小貓小狗的時候,如果沒有辦法避讓,就直接軋過去。當時我就問:“為什麽不能控制自己的速度呢?”他說:“路況有時很復雜,妳根本來不及反應。”我想果真如此,我們無疑就對被自己軋中的動物犯了罪。

路況真的很復雜。就在我避讓了那只鴿子以後四五天,我再次開車去南京的時候,就遇到了壹生中最大的麻煩。

那天早晨,我從老家出發的時候,天還沒有亮。車到洪澤144—145大劉糧站時,大約六點鐘。天露出曙光。我加快了速度。當時速度應該在120公裏左右。突然,我看到前面十四五米的右側小道上,急速駛出壹輛農用三輪車。那車主幾乎沒有朝大道看壹眼,就直接往路中心沖去。我壹下子就被眼前的情景嚇呆了,連忙壹邊剎車,壹邊拼命地叫他也剎車。但是,他根本沒有辦法聽到我的叫喊,即使他聽到了,恐怕也和我壹樣無法停下來。事故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在相撞前的壹瞬,我對自己說:“完了。”跟著就是“哐”的壹聲巨響,我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我發現,我的車已經抵在道路中間的隔離帶,而我駕駛室的車門因被牢牢堵在隔離帶上,無法打開。駕駛室安全氣囊已經完全彈破,並將我的身體牢牢保護在駕駛室裏。轎車擋風玻璃已經被他拉魚車上壹塊冰砸出壹個巨大的深坑,而我全身上下,竟然連壹點玻璃的擦痕都沒有。我費盡力氣從車裏爬出來的時候,到處找那個與我相撞的駕駛員。聞聲過來的當地群眾告訴我,他已經被我撞飛到馬路對面,正在路中心呢。

他是壹個漁民。我壹看他那架勢,心壹下子就涼透了。他直挺挺地趴在地上,壹動不動。我走過去,使勁地叫他,他沒有壹絲聲息。我用手托他,用腳蹭他,他都沒有動彈壹下。我的眼淚壹下子就湧了出來。

我打了電話給110,告訴他們所在位置,請他們來把被我撞“死”的這個漁民拉走。

20分鐘以後,110清理故障車輛到達。就在我協助他們擡人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他輕輕地哼了壹聲。就是這壹聲,讓我知道他還沒有死,或者是他又“活”了過來。於是,在那麽壹瞬間,我對世界充滿了無盡的感激。我既感激於自己的安然無恙,更感激於他的劫後重生。

我那包成肉餡壹樣的車被拖到修理廠的時候,廠長問我:“駕駛員呢?”我說:“我就是。”他瞪大了眼睛,說:“妳真會開玩笑,車都撞成這樣了,哪個駕駛員還能活著?”我說:“是的,我也奇怪,我連壹點皮都沒有擦破。”他說:“真怪了。”

處理事故的交警也說:“這是我處理交通事故多少年從來沒有碰到的奇跡。真的不可思議。像有神在幫助妳壹樣。”我笑了。

事情過去已經幾年,我總是在思索著自己為什麽能夠安然步出那個生死之劫。偶然之際,我會把那只被我急剎車救活的鴿子和此聯系起來。我相信,每個生靈都是壹個死亡之神。鴿子在馬路上吃谷粒的時候,似對我的生命進行考驗。當我以敬畏的態度,虔誠地對它進行挽救的時候,它會感受,並會在以後的日子裏,用自己的生命,回饋我曾經對它的保護。

去年的壹天,我正在開車的時候,壹只鳥突然朝著我的擋風玻璃俯沖下來,並當場撞飛。它的血在我的擋風玻璃上印下了壹朵鮮艷的花。同行的西北作家史小溪說:“邵,它大概把妳的玻璃當成天空了。”

我的心裏很疼。我真的希望它沒有死。我希望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能平安、快樂。對於浩瀚無垠的宇宙來說,壹只鳥和壹個人有區別麽?壹棵樹和壹株草有區別麽?壹片雲和壹朵花有區別麽?我覺得沒有。壹切都是自然的孩子,只是大家的面貌不同,性格不同,語言不同,如此而已。所以,當我懷著敬畏與虔誠給馬路上的人讓路的時候,我壹樣為馬路上那壹只無名的鴿子讓路,或者是在馬路上穿越的壹條蛇、壹只蚯蚓。我們在給它們讓路的時候耽擱的時間,茫茫宇宙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交給我們。那也許是快樂,也許是生命長的時間,也許是我們不知道的其他回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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