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作品中具有現代主義意味的“荒原”意識,在五四以來的新文學中是很少表現出來的,這也是她作品的獨特之處。張愛玲的小說是關於文明和人性的挽歌,張愛玲挽歌的主題不是批判社會,更不是改造社會,而是在殖民地半殖民地的現代都市(香港、上海)背景下,表現人類精神的墮落與不安,人性的脆弱與悲涼。在這壹點上,她的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最為鮮明,與當代新文學作家甚至五四以來的女性形象大相徑庭。首先,我們註意到張愛玲筆下的女性不同於上世紀二三十年代作家筆下的“時代新女性”。實際上,她是在“新女性”的表象下寫舊女性的。這些女性或有老式的精致文化,或接受過新式的大學教育,甚至有過留學經歷,但她們都面臨著“娜拉離開後會怎樣”的困境。他們既不能在現代都市社會中自立,也不能遠離革命運動。她們只能把當“女婚禮司儀”當成自己唯壹的職業和出路,所受的教育只有“結婚”了才能賣出去。其次,我們也註意到她作品中的女性形象不同於壹般新文學作家作品中的守舊女性。張愛玲沒有農業文化背景,她的文學造詣是在代表工商業文化的城市背景中形成的。她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幾乎都是沒落的貴婦或努力向上爬的普通市民。這些女性在生活中的苦難,不是衣食無著的經濟貧困,而是無家可歸、未婚先孕的精神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