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大斗笠
各位好，从今天开始，我们一起来学习初中语文教材。
第一册课文是从《短文两篇》开始。我们今天先读的这篇《金黄的大斗笠》轻松有趣，我的理解是托福编课本老师的善意，不要先吓着大家了。但愿它象征着各位这学期的轻松有趣。
我的备课总是从收集资料开始。在今天的时代，当老师和当侦探有一点点相像。如果不信，请看我是怎么找到课文作者高风先生的。
我认识的朋友里没有看到一位叫高风的，手边辞书也没查到他。我的备课参考资料中缺乏这篇作者介绍。好吧，那就到互联网上去找吧。“高风”是个常见的词汇，用它当关键词搜索，竟跳出37900个结果，大部分是“高风亮节”，明年都看不完。我毕竟是“个网龄”五年的“老虫”啦（人在沮丧的时候要及时夸夸自己），经我把关键词巧妙组合，在全世界范围里毕竟搜出一篇发表在《扬子晚报》上的《老王出书》（作者庾康） ，与高风也与我们有关：
“老王的一篇文章曾被初中教材收入。这件事我们说了多少年。有时向老王索要看，他说，他也不知是哪一篇文章。这是一篇什么样的文章呢？这在我们心里始终是个谜。这次，老王终于把它在书里找出来编了，这篇文章名叫《金黄的大斗笠》，人的纯真，赋予的纯真在老王老辣而随意的笔触中很好地呈现。在书中，我还读到老王写这篇文章的经过，真有夙愿已偿的感觉。”
从这篇救我命的文章中，我探知高风是男性，本姓王，爱抽烟，为人坦诚，勤于助人，从事编辑工作。他曾在一篇序文中这样写：“当编辑，上班写稿子，自己写作只能在业余。……让我感到安慰的是，我用我的笔写了我对生活的感受，我的认识，我的真实。我这么喜欢散文，因为是个比较能够自由表达的文体。……日子是人的年轮。就写来说，白天定居了人家，我只拥有夜晚，这年轮可以说是似有若无吧！”
有了这个幸存的诗人，我便能从江苏省文联的网站查到长文《江苏文艺志》，其中的一段是我要的：
“建国后，高风（王劭） ）的散文代表作有《记忆的一次碰撞》、《光点》、《海的情怀》、《一匹老马的生日》、《山村》、《一片湖》、《历史的枝叶》、《似有》若无的年轮》和《烟历》等。”
这下子信息多了三倍，姓名都有。很快，我又追查到他是江苏省报纸副刊编辑协会的会长，南京《新华日报》副刊编辑。鼠标点进去，居然还有照片，照片居然还能放大。呵呵，真是激动啊人心，我看到了高风先生的巨大侧影，他正专心地在一份材料上上写字，年轻人自然不轻了，没有白发，脸庞消瘦，很有知识分子气。这张照片是抓拍下来的，朴素，没有一点姿势的生硬。我看他，他不看我，他不知道我找他找得好苦！
接出现了戏剧性效果：我在“新传播”网站的“江苏副刊”栏目查到了《江苏省第十二届报纸副刊好作品获奖目录》 ，高风的散文《太阳和云》一等奖。正要收兵，忽然看见在他大名上面三个，竟然是一个“陈村”。惭愧，我的《去见史铁生》也得了奖，怎么还没人通知我呢。谢谢老天，谢谢互联网，我和高风先生早就排在一起了。
我随手给南京的文友发了个电子邮件，请他帮忙我联系高风先生。
我写这些，一是希望讲课从轻松的讲故事开始，二是请大家和我一起赞叹互联网的神奇。在网上，我又买过几张卡，可以通过互联网查找几十万册图书。
但因为这比喻实在是非常精彩，无法割现爱，所以现身不去考虑它了。
说到生命，除了植物和男孩，还有一头小山羊。山羊就是那么长胡子的羊，有人说它就像羊里的知识分子。羊一出来，那根树枝有了切实的用途，挥动它也有了理由。它不是作为精美的道具凭空添加的。这比有些人为了拍照，临时抓点不相干的东西衬托自己好多了。小羊雪白，除了给我们另一种颜色，也可推想羊的主人勤快地照料它、爱它。这会儿，一切都太平了，“小山羊”在田埂上悠闲地啃着青草。如果我们在农村生活过，或者也放过羊，就能理解作者为什么用“看管”二字。没放过羊的各位请想一想，如果没有男孩的看管，小山羊怎么还肯呆在田埂上呢？再一次将心比心，没有老师，你们会一个端坐在座位上吗？跳进田里大吃头，一定比“啃”田埂上的青草接下来，大家都拿支铅笔做个“啃”的动作。啃，不是一种很努力的潇洒的动作吗？它常用来表现动物（当然包括人）专注于有限的那点食物从这些非常小的地方，我们可以看出作者的细心周到，他选用的词十分在理。
在读女士的时候，我们的差点把风和乌云忘记了。 ，如果没有它们的捣乱，前面的“悠闲”就显不出它的难得。我们今天在说“和平的日子”，同战火烧的人在说，感觉太不同了。本来，和平是应该的，悠闲也是应该的，生活中往往忘记它的存在。一直要失去，这种平静与悠闲才被我们关注。还是举个例子吧，我们平时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生着两只耳朵，一旦被蚊子叮了一口，就会时时意识到它；如果不幸被拳头王泰森咬掉半个，就更不能忘怀了。再如电影中，在坏事到来之前，常用一段非常温馨的场景，有时还会加上多情的音乐，让观众更加感到痛苦。课文里当然没那么严重，只是在对比的手法上说，它和电影、和我们的耳朵是一样的。
“风来啦！”文章中一次出现这样的叫声。本来是无声电影，这下子有声有色了。从效果上来说，这喊声也造成了急迫的紧迫感。
雨的前头是风，尤其是那种阵雨和暴雨。西南的风还是干燥的风，它似乎没什么害处，所以男孩不慌乱，还笑笑的。它有点忙乎，把庄稼的叶子翻来翻去，把小羊的毛来吹去。我请大家再注意一下小羊的毛。为什么它会“被整理好，又弄乱”呢？一种情况，风是乱吹之风，如旋风。然而看风从山的那边偷袭而来，看下面追着男孩跑，可见不是原地打转转的旋风。所以可能是另一种情况了：不是风向变了，而是羊走动了。羊转了方向，因此毛就一个忽儿顺了一忽儿乱了。我们再多想一下，这也在说，当男孩傻高兴的时候，羊比他敏感，已经不安了，不再是刚才的悠闲状态。
雨终于来了。如果没有雨，风作不乱，看来是有自知之明的，所以肯费力气推了乌云爬山。这会儿，乌云变雨（从科学道理上说，是积雨云里的小）水滴和冰晶随云体发展而体积增大，上升气流无法阻止它，终于落向大地）。作者再次用拟人的词汇，陈说“乌云被太阳照得受不了”。这么一写，乌云狭长很委屈，可以把“罪责”推脱干净了。
我小时候猜过一个谜语：千条线，万条线，最强水里都不见了。这线就是课文中说的“那又粗又亮的线”，它璀璨的水里，除了天上之外，所以不仅能看见，还能数得清。有这样粗亮的线，只不过是夏天的暴雨。是体积增大的冰晶在下降过程中逐渐融化的。
作者再一次写“风来啦”。因为有雨的壮胆，风开始胡闹了。
暴雨已经变成了“太阳雨”，东边日出西边雨的。
这篇文章的好处在于它很自然。那些画面和场景都是提出来的，有很大的修饰成分（这是危险的写法，很容易稀疏做作），仍然作者写得流畅动人，一气呵成。文末的那些笑声出自肺腑，令人愉快。
这节课文讲完了。最后，我的疑问是，如果我把最后那段话修改一下，删去两句作者的赞语，改成“远看，斗笠像个大蘑菇。阳光照着它，雨水润着它。”你们觉得有什么不同？
还有一个小地方戏说一下：
弟弟问姐姐，你怎么知道雨来了。姐姐的回答是，“那团乌云走过咱家的窗前，我看到了它的影子。”我们用做游戏的心态来分析一通，就像这文一开始我的“侦破”。
他们的家在哪里呢？
乌云是从山的那边过来的。风和雨追着弟弟，弟弟应该是顺着风跑，这样才是追。送斗笠的姐姐应该是迎面出现在弟弟的面前，是我们从左到右排列依次是：山，雨，弟弟和羊，姐姐，家。这样的相逢，姐姐和暴雨一在左一在右，比赛谁先到男孩身边，才更动感。从“姐姐带着斗笠来啦”的“带”字也可以看出，因为暴雨连弟弟都追上，姐姐是必不可少的“现代斗笠来啦”。
但是，他们的方位如果真像我说的，他们的家在哪里呢？风可以先吹一通，那乌云怎么会先经过那个窗前呢？乌云绕着山在盘旋吗？当然，大众一点，把它理解成姐姐在哄弟弟玩儿，那就无所谓方位了。
我留心这些方位不方位的，是因为二十多年前，一位期刊编辑修改了我的小说，把这石板桥的方位改错了，让一个出村子的人其实又走了回去。他改我另一边的地方，我很难与他争个明白，看艺术的不一定相同，但他把方位改错了，这不过一证就明了啊。
近年又多了一次，我读过朋友写的上海的一篇部长篇小说，里面有很多东南西北，我却怎么都读不通。我只好去问她，你教的那位姑娘是从哪里走进上海的？她告诉了我。我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不认识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把东和西弄反了。多年后，人家研究她的作品，还以为作者有什么深意呢。
最后要交待的是，在朋友的帮助下，我找到了高风先生。我们通了电话，承他惠赠大作《似有若无的年轮》一册，并写给我简历。有趣的是，他原来是我认识多年的一个编辑小友的父亲。早知如此，我直接找他女儿就行了。
这篇课文写于1985年。在《一篇课文》一文中，高风先生记述了他写我们这篇课文的缘起。1979年5月，为创作《长江组歌》，他和同伴沿江游历，在白帝城（就是古典长篇小说《三国演义》中刘备死去的那个地方），他因脚被钉子扎了，没跟团队去参观，独自留在了白帝庙外的农田，“让山水净化心胸”。
“山坡上，有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手持一段支架，放牧三五头山羊。山羊是可爱的动物，我幼时曾因没有自己的山羊而遗憾。那个男孩，小褂不扣，穿上肚皮，见了陌生人又装出了一副老练的样子，直像我儿时的同伴。突然，蓝天上飘来个云团，又不知从何处袭来一阵风，把坡地里的大叶作物吹翻，稀稀拉拉洒下大雨点。我，来势虽猛，很快就会出现。再看男孩，他过去了行若无事，正仰脸承受噼里啪啦的雨点，似迎接喜悦。这雨点打在肌肤上有麻酥酥的感觉，我身受过，便有同感，囿于礼法只是不能像他那样享受。但这姿势却又把现实和我的记忆重新合在一起了。
幼时在农村，关于雨、山羊、姐姐的情景积聚了很多，几十年后一回顾，至今历历在目，仍能真切地感觉有斗笠不戴，淋得头发贴在脑门衣服全身湿透的清凉、舒畅。……这都激动着我。但还没酝酿成熟，药剂几年后才写出来。我已经记不起什么契机，让我把太阳、风、大雨点、田野、金黄的大斗笠和姐弟之情组合起来，努力提炼人的纯真、成就的纯真。”
我们从高风先生的大概话中明白：写作是需要契机的，一声“芝麻，开门吧！”石门却开，沉睡中以往的经历会突然苏醒，与眼前的事物重叠，在我们的视野中浑然一体，从而聚集成轰然的文字。
lt；何许人也gt；
高风，本名王劭，1930年10月30日生，1949年渡江战役前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曾在北京解放军总部工作，又以志愿军身份到过朝鲜。在部队十年后，1958年转业到南京，在《新华日报》任文学编辑近四十年。业余写诗和散文。
200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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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黄的大斗笠（作者：高风）
____干干净净的蓝天上，偷偷溜来一团云乌，风推着它爬上山头。山稻，梯田里的庄稼像绿海里卷来的南道浪头。一个浑身只有一条短裤的男孩子，挥着辫子，树枝挂满绿叶，歌谣般的亲切、温和。他看管着一头雪白的小山羊，小山羊在田埂上悠闲地啃着青草。
____风来啦！
____庄稼的叶子翻过背，闪现出一片片灰绿。小山羊的毛被整理好，又弄乱。小男孩脸上的汗珠被吹干，换上皮调的笑意。
____雨来啦！
____乌云被太阳照得受不了，越缩越紧，于是挤下雨。
____那又粗又亮的线，似乎能数得清。
____风来啦！
____它抱住每一棵它遇到的树，用力摇，摇得叶子哗哗哗。
____雨来啦！
____它向小男孩跑来。小男孩一定很急，连鞋都不穿，光着脚丫跑得饼里啪啦的。
____风来啦！雨来啦！
____姐姐带着斗笠来啦！
____雨，只赶上洗洗斗笠。
____风，总想掀开斗笠，看看下面遮着什么。
____金黄的大斗笠下：焦点，旁边一条翘起的小辫子；旁边，旁边一条揽①着小山羊的滚圆的胳膊。在用斗笠临时搭成的小房子里，姐弟俩坐着，任凭雨水洗刷四只脚并排的光脚，指头得意地动呢。金黄的大斗笠下还遮着笑，遮着小山羊偶尔会发出华咋声，遮着姐姐和弟弟的笑语：
____--姐姐，你怎么知道雨来啦？
___ _那团乌云走过咱家窗前，我看到它的影子了。
____--姐姐，你怎么风来啦？
____知道咱家屋后竹林告诉我的。
____--姐姐，你要不送斗笠来，晚上送一会儿，我正好淋个休息。可惜……
____啪（是一只手打在另一只手）一只手上）。
____--嘻嘻。
____-一咯咯①笑声冲出银线织的雨帘，笑声掀动金黄的大斗笠
远看，斗笠像个大蘑菇，是那么美。阳光照着它，雨水润着它，真是太有生气了。